靖帝要举行祭天大典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祭天,乃国之重典,非新皇登基、天降祥瑞或遭遇巨大国难时不得轻动。如今四海虽有小患,但北疆大捷,国势平稳,此时突然祭天,显得极为突兀。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不胫而走。
有说陛下是为北疆大捷酬谢上苍;有说是因为龙体欠安,祈求天佑;更有一种隐秘的流言在暗地里传播——陛下此次祭天,或与近来声望如日中天的镇北王有关,恐有“废立”之兆!
这流言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每个人的心底,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镇北王府内,萧辰听到赵启明带来的消息时,正在庭院中缓缓练拳。他动作不停,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王爷,此事蹊跷啊!”赵启明忧心忡忡,“祭天大典,非同小可。陛下选在此时,又任由流言四起,恐怕……来者不善!”
萧辰收拳而立,接过福贵递上的汗巾擦了擦手,淡淡道:“慌什么?父皇要祭天,我们做臣子的,遵从便是。”
“可是王爷,万一陛下在祭天大典上……”赵启明欲言又止,意思不言而喻。祭天大典,皇帝代表上天,言出法随,若真在那时颁布对萧辰不利的诏书,将占据绝对的道德和法理制高点!
“没有万一。”萧辰打断他,眼神深邃,“父皇既然摆下了擂台,本王岂有不接之理?去准备吧,按亲王仪制,不可有丝毫差错。”
赵启明见萧辰如此镇定,心中稍安,躬身退下。
(祭坛风云)
三日后,京城南郊,天坛。
天色未亮,偌大的天坛广场已是戒备森严,旌旗招展。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侧,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点。无数百姓被允许在远处围观,人山人海,却鸦雀无声。
吉时将至,钟鼓齐鸣。靖帝萧景琰身着繁复华丽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司礼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高高的祭坛。他脸色苍白,步伐略显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念。
萧辰作为亲王,站在百官最前方,一身玄黑蟠龙礼服,身姿挺拔,在晨曦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与祭坛上那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担忧,或审视,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祭典按古礼进行,繁琐而冗长。燔柴、献爵、读祝……靖帝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步骤,神情虔诚。但当最后一步,司礼太监展开黄绫,准备宣读例行的祭天文告时,异变陡生!
靖帝忽然抬手,制止了太监。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黑压压的百官和远处屏息的百姓,最终,定格在了萧辰脸上!
全场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了!
只见靖帝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天坛: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朕,承天命,御极二十有三载,夙兴夜寐,未尝懈怠!然,天象示警,国运有厄!朕近日夜观星象,见紫微帝星晦暗,而将星夺主,光芒大盛,直冲斗牛!此乃……权臣当道,国祚将倾之兆!”
“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虽然早有预感,但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接! “将星夺主”?这几乎是指着鼻子说萧辰要谋反了!
靖帝不顾台下骚动,继续厉声道:“镇北王萧辰,朕之皇子!朕念其有功,委以重任,镇守北疆!然,其恃功而骄,结交边将,排除异己,更兼其身负异象,武力通玄,非是凡人!近日京城屡有异动,皆与其相关!朕恐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久必为祸!”
他猛地伸手指向萧辰,声色俱厉:“萧辰!你可知罪?!”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非我族类?陛下这是要将镇北王彻底打为妖孽啊!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萧辰身上!有惊恐,有担忧,有快意!李党残余官员脸上甚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指控和无数目光,萧辰却依旧平静。他甚至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抬步,踏上了祭坛的台阶!
一步,两步……他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径直走到了祭坛顶端,与靖帝遥遥相对!
“萧辰!你要做什么?!放肆!退下!”靖帝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身边的侍卫也紧张地握住了刀柄。
萧辰却恍若未闻,他站在祭坛边缘,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目光平静无波。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恰好照射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神只临凡。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父皇,您说儿臣……非是凡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您,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