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派出所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投影仪的光束在昏暗的空气中切割出一道惨白的光柱,投射在幕布上。幕布上,一个制作精良却毫无生气的防诈宣传片正缓慢播放着。画外音是一个毫无起伏、如同AI合成的男声,用着最标准的播音腔,念着最拗口的专业术语:
“…杀猪盘,又称情感投资类诈骗,犯罪嫌疑人在社交平台伪装成高净值人士,通过建立虚假情感关系,诱导受害人进行虚假投资理财操作,最终实现非法占有受害人财物的目的…”
声音单调、冰冷,像催眠曲。会议桌旁,李队长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宣传科的小王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子里。老张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其他警员有的偷偷打着哈欠,有的低头玩着指甲,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绝望。
“啪!”
李队长猛地按下遥控器,刺眼的光束消失,会议室陷入更深的昏暗。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点击量多少了?”
小王一个激灵,像被针扎了屁股,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咽了口唾沫,声音细如蚊蚋:“报…报告队长…发布三天…全平台累计…238次播放…”
“238?!”李队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像炸雷般在会议室里炸响!震得窗框都嗡嗡作响!“咱们辖区有二十万居民!二十万!你就给我看这个?!”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老张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扎破了会议室最后的宁静:“其中200次…还是咱们所里自己人点的…”
李队长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会议室角落那个巨大的身影上——鲁智深。他正摸着油亮的光头,大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鄙夷。
“鲁智深!你摇什么头?!”李队长像找到了宣泄口,声音带着火星子,“有意见?!”
鲁智深“噌”地一下站起来!那魁梧的身躯瞬间让会议室显得更加拥挤。他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江湖气:“李队!不是洒家…我说!这劳什子片子!别说老百姓!连我都看得眼皮打架!直犯困!”他指着幕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影像,“这都说的啥?‘高净值人士’?‘虚假情感关系’?老百姓听得懂吗?!”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眼神锐利:“那些骗子!花言巧语!能把死人说话!能把石头说开花!能把人忽悠得找不着北!咱们呢?搁这儿念经?!”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要我说!防诈宣传!就得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话!用他们爱听的方式!那些骗子会编故事!咱们就得编得比他们还好听!还得是实话!这叫——以毒攻毒!”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李队长却眯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停止了敲击:“哦?以毒攻毒?怎么个攻法?”
鲁智深眼睛一亮!来了精神!他左右一看,目光落在小王桌上一个硬壳文件夹和一支圆珠笔上!他两步跨过去,抄起文件夹!左手一翻,“啪”地一声将硬壳夹板掰开!右手抓起圆珠笔!这架势,不像拿宣传工具,倒像抄起了两件趁手的兵器!
“李队!您瞧好了!”鲁智深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
“啪!哒哒哒!啪!哒哒哒!”
文件夹在他左手中上下翻飞,硬壳板拍击掌心,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右手圆珠笔如同鼓槌,精准地敲击着文件夹边缘,发出密集的“哒哒哒”声!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瞬间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
紧接着!他那洪钟般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江湖说书人的豪迈和市井俚语的鲜活,喷薄而出:
“打竹板!响叮当!听我来说防诈方!
网络交友要警惕!美女头像藏玄机!
今天嘘寒又问暖!明天让你去理财!
高额回报是陷阱!本金一入不复还!
各位乡亲擦亮眼!捂紧口袋别上当!”
他一边唱,一边配合着节奏晃动身体!表情夸张!眼神犀利!说到“美女头像藏玄机”时,还故意做了个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说到“捂紧口袋别上当”时,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动作大开大合!最后一句唱罢!他手腕一抖!圆珠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他稳稳接住!文件夹“啪”地一声合拢!干净利落!如同收刀入鞘!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鲁智深微微的喘息声!
鲁智深看着众人呆滞的表情,摸了摸光头,讪讪一笑:“呃…洒家…献丑了…瞎编的…”
“不——!!!”
李队长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眼睛瞪得比鲁智深还圆!里面燃烧着狂喜的火焰!“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味儿!鲁智深!好样的!”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你!立刻!马上!把咱们辖区所有常见的诈骗套路!都给我编成这种快板!”他指着还在发懵的小王,“小王!你全力配合!设备!场地!要什么给什么!拍!给我拍出来!”
三天后,城东广场。
夕阳的余晖给广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震耳欲聋的广场舞神曲《最炫民族风》正播放到高潮部分,几十位穿着鲜艳运动服的大妈们,在领舞张大妈的带领下,跳得热火朝天,动作整齐划一,气势磅礴。
突然!
音乐戛然而止!
音响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大妈们动作一僵,不满地嚷嚷起来:“咋回事啊?老张!音响坏了?”
“不是!不是!”张大妈一脸神秘地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脸上带着兴奋,“姐妹们!暂停一下!我闺女刚发来个视频!可有意思了!快看!”
大妈们好奇地围拢过来,像一群色彩斑斓的鸟雀。手机屏幕不大,但里面传出的声音却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打竹板!站台前!说说网络杀猪盘!
先装高富帅!再扮美娇娘!
情话甜如蜜!目的就一个——
骗你转账汇款买虚拟币!
一旦钱到手!立马拉黑你!
哭爹喊娘来不及!”
清脆的快板节奏!洪亮又带着点江湖气的唱腔!还有视频里那个穿着辅警制服、光头锃亮、表情生动夸张、动作大开大合的身影!
“哎哟!这不是校门口那个‘光头警叔’吗?!”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大妈眼尖,立刻认了出来!
“对对对!鲁警官!是他!”张大妈眼睛放光,一拍大腿!“这词儿!这节奏!带劲儿!姐妹们!”她猛地提高嗓门,带着一股子领袖气质,“咱们别跳那老掉牙的了!把这个编成舞!怎么样?!”
“好主意!”
“这词儿接地气!”
“节奏也带劲!”
大妈们瞬间响应!热情高涨!
说干就干!张大妈可是广场舞界的扛把子!她立刻把手机里的快板词抄在小本本上,然后站在队伍前面,一边听着视频里的节奏,一边即兴编排动作!
“‘打竹板!站台前!’——这个动作!双手拍掌!像打快板!”
“‘说说网络杀猪盘!’——手指点太阳穴!转圈!表示动脑子!”
“‘先装高富帅!再扮美娇娘!’——一手叉腰!一手兰花指!扭!”
“‘骗你转账汇款买虚拟币!’——双手捂紧口袋!摇头!摆手!坚决不行!”
“‘哭爹喊娘来不及!’——双手捂脸!跺脚!表示后悔!”
不到一小时!一支融合了鲁智深快板节奏、防诈核心内容、充满市井烟火气和魔性动作的广场舞新鲜出炉!音乐?就用鲁智深视频里的原声快板!
“姐妹们!来!跟着节奏!跳起来!”张大妈一声令下!
“打竹板!站台前!说说网络杀猪盘!…”
几十位大妈瞬间进入状态!动作整齐划一!表情生动夸张!尤其是“捂紧口袋别上当”的动作,做得那叫一个坚决有力!气势十足!
这新奇又接地气的表演,瞬间引爆了广场!
散步的居民停下了脚步!
遛弯的大爷掏出了手机!
带孩子的妈妈们抱着娃围观!
路过的年轻人更是纷纷举起手机拍摄!闪光灯此起彼伏!笑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清晨,鲁智深正蹲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捧着一个大肉包子啃得满嘴流油。老张像一阵风似的从里面冲出来,手里挥舞着手机,激动得满脸通红:
“鲁师傅!鲁师傅!炸了!炸了!你彻底火了!”
“啥?”鲁智深一口包子渣喷出来,差点呛着。
老张把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快看!某音!热搜第三!”
屏幕上,赫然是#防诈广场舞#的话题!热度飙升!置顶的视频,正是昨晚城东广场张大妈她们跳的那支魔性舞蹈!点赞数已经突破了恐怖的80万!评论里清一色的:
“哈哈哈哈!大妈们太有才了!”
“光头警叔威武!这快板绝了!”
“这比官方宣传片强一万倍!”
“求bGm!求完整版快板!”
老张手指往下划拉!更多视频瀑布般刷新出来!
?城西公园!另一支广场舞队也在跳!动作略有不同,但核心快板词一模一样!
?市中心商业街!一群年轻人穿着搞怪的服装,模仿大妈的动作跳起了“防诈街舞”!
?最绝的是一个幼儿园!一群小豆丁排排站,奶声奶气地跟着快板节奏念:“打竹板!站台前!说说网络杀猪盘!”那萌态可掬的样子,瞬间俘获了无数网友的心!
?甚至还有模仿鲁智深的!一个光头大哥穿着自制的“警服”(画上去的),拿着两块木板当快板,学得有模有样!
鲁智深看得目瞪口呆,油亮的光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张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这…洒家就随口那么一唱…”
“还没完呢!”老张兴奋地翻着手机,“分局电话都打爆了!李队正接着呢!说你的视频点击量已经破千万了!是原来那个宣传片的…”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四万两千多倍!”
话音未落,李队长大步流星地从所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鲁智深!准备一下!下午市电视台!专访!”
当天下午,派出所的小院里架起了摄像机,打光灯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举着话筒,面对镜头介绍:“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到城东派出所,采访一位特殊的‘网红’警官!他用一种独特的方式,让防诈宣传深入人心!他就是——鲁智深警官!”
镜头转向鲁智深。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警服,站得笔直,手里拿着那对闪亮的黄铜快板,脸上带着点憨厚又自信的笑容。
“鲁警官!能给我们再表演一段您的‘防诈快板’吗?”记者笑着问。
“没问题!”鲁智深清了清嗓子,手腕一抖!
“啪!哒哒哒!啪!哒哒哒!”
清脆的快板声响起!节奏感十足!
“打竹板!响连天!再说几种诈骗嫌!
冒充公检法!说你犯案啦!
要你转钱到‘安全账户’别拖拉!
各位乡亲别慌张!警察从不电话办案要钱花!
还有那!中奖退税送温暖!
统统都是大骗局!馅饼下面是陷阱!
记住喽!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陷阱要看清!
捂紧钱袋子!遇事多问问!
报警电话110!时刻守护您!”
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表情丰富,动作利落!一段唱完,行云流水!最后“啪”地一声收板!干净利落!赢得现场一片掌声!
记者被逗得花枝乱颤:“鲁警官!太精彩了!您的快板词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您是怎么创作出来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鲁智深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灵感?洒家…我这都是跟骗子学的!”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们绞尽脑汁编故事骗人!咱们就得绞尽脑汁编快板防骗!用他们忽悠人的劲儿!把实话讲得更响!更亮!更好听!让他们没处忽悠!”
采访播出后,鲁智深和他的“防诈快板”彻底火了!火得一塌糊涂!
?高校学生会邀请他去表演,大学生们把他的快板remix成了嘻哈说唱版本!
?社区居委会请他去讲课,大爷大妈们拿着小本本认真记录,还要求签名合影!
?连一些大企业都发来邀请函,希望他能给员工做一场“别开生面”的防诈培训!
?最离谱的是,一个直播平台搞了个“反诈主播pK”,结果有个伪装成“金融导师”的骗子主播,直播间被网友用鲁智深的快板词刷屏了!骗子气得破口大骂,反而暴露了自己,直播间瞬间被封!成了当天最大的笑话!
一个月后,市局大礼堂。防诈宣传年度表彰大会。
台上灯光璀璨。鲁智深穿着笔挺的警服,胸前别着大红花,从领导手中接过金灿灿的“宣传创新突出贡献奖”奖状和证书。台下坐满了来自各区县的宣传骨干、社区工作者,目光灼灼,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鲁警官,能分享一下您的成功经验吗?您是如何想到用快板这种形式,让防诈宣传取得如此惊人的效果的?”
鲁智深接过话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摸了摸油亮的光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腼腆,但声音依旧洪亮:
“其实吧…洒家没想那么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就觉得…警察说话,得让老百姓听得懂!听得进!记得住!”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朴素的真诚,“那些骗子!能把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能把人忽悠得团团转!咱们当警察的!更得把真话!把实话!讲得比故事还好听!比他们瞎话更响亮!更抓人!”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会后,鲁智深被热情的同行们团团围住。他索性成立了个“警民同心防诈宣传小分队”,把张大妈和她广场舞队的骨干、社区热心大爷、甚至那个模仿他快板的光头大哥都拉了进来!他们自编自导自演,把最新的诈骗套路编成快板、小品、三句半,深入社区、学校、企业,走到哪儿火到哪儿!
秋日的傍晚,夕阳熔金。城东广场再次人声鼎沸。不过这次,震耳欲聋的不再是《最炫民族风》,而是更加铿锵有力、充满活力的快板声和合唱声!
鲁智深站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手持闪亮的铜板,领唱着升级版的防诈快板:
“打竹板!笑开颜!防诈知识记心间!
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陷阱要看清!
网络交友多留心!转账汇款要三思!
陌生链接不要点!个人信息保管严!
各位乡亲齐努力!让骗子失业干着急!”
台下,张大妈领舞!上百位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跟着节奏,跳着经过精心编排、动作更加丰富有力的“防诈广场舞”!他们拍手、跺脚、捂口袋、摆手势!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快乐的笑容!歌声、快板声、欢笑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闪光灯亮成一片!人群中,一个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看着台上台下热烈的气氛,听着那直白又犀利的快板词,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烦躁地拉了拉帽檐,转身想挤出人群。
旁边,一个推着烤红薯车、穿着旧棉袄的老汉(正是那位“金盆洗手”的前神偷李师傅),眯着眼睛,一直留意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压低声音:
“喂?鲁师傅?广场这儿…有条‘鱼’…看着像搞刷单诈骗那伙的…对…戴鸭舌帽…黑夹克…正往外溜呢…”
电话那头,鲁智深刚唱完一段,正享受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他听着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人群中那个仓惶的背影。他对着话筒,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收到!李师傅!盯紧了!洒家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