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刚停,苏婉就提着食盒上门了。
温姐姐!她站在院门外,鹅黄色的裙摆沾了水汽,像只淋了雨的黄鹂鸟,我带了你爱吃的藕粉桂花糕!
温暖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笑着迎她进门。
苏婉一进院子就惊呼出声:这才几日,姐姐就把园子收拾得这样好!
确实,原本略显荒芜的庭院如今已焕然一新——假山旁新移栽了几丛翠竹,池塘边摆着石桌石凳,檐下挂着风铃,微风拂过,叮咚作响。最妙的是西墙角那片药圃,刚种下的草药已冒出嫩芽,青翠可爱。
都是随手弄的。温暖引她到凉亭坐下,沏了壶新茶。
苏婉托着腮看她斟茶,忽然皱眉:姐姐这儿怎么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这么大的宅子...
温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最近只顾着收拾院子,竟忘了如今的身份该有体面的排场。
正打算添置些人手。
苏婉立刻来了精神:我认识牙行的徐妈妈!她手里有几个从苏州织造府出来的丫头,针线茶饭都是一等一的...
三日后,徐妈妈领着两排人站在温宅前院。
温暖仔细挑选了六人——
两个丫鬟:
青杏,十六岁,圆脸大眼,原是绣坊学徒,因主家败落被发卖,一手苏绣绝活;
碧桃,十八岁,曾在医馆帮工,认得药材,性子沉稳;
两个小厮:
墨竹,二十出头,识得几个字,腿脚勤快;
砚台,十七八岁,力气大,老实本分;
一个护院:
赵铁柱,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据说曾在镖局做过镖师;
外加一个厨娘和一个管家:
周大娘,四十多岁,做得一手地道淮扬菜;
陈伯,五十余岁,原是大户人家的二管家,因主家迁居才出来找活计。
姑娘好眼力!徐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几个都是顶顶好的...
签完身契,温暖将人召集到前厅:我这宅子规矩不多,但有几条必须记住——
她环视众人,声音不疾不徐:一不偷不骗,二不嚼舌根,三未经允许不得进东厢房。
目光最后落在赵铁柱身上:尤其是夜里,前院后院都要仔细巡查。
众人齐声应下。陈伯上前一步:姑娘,老奴建议再养两条看门犬...
有了下人,宅子顿时热闹起来。
青杏和碧桃配合默契,不过三日就收拾好了所有房间;周大娘的淮扬菜做得极好,连苏婉尝了都赞不绝口;陈伯更是将一应杂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连门前石板路都吩咐砚台每日清扫。
这日温暖正在药圃指点碧桃分株,忽听前院一阵骚动。
姑娘!青杏慌慌张张跑来,门口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
温暖擦净手上的泥土,刚走到影壁处,就见三个黑衣大汉抬着口樟木箱子立在院中。赵铁柱警惕地挡在前面,拳头已经攥紧。
为首黑衣人抱拳行礼:奉主人之命,特来送礼。
箱盖掀开,满室生辉——
上层是各色绫罗绸缎,中层摆着全套青瓷茶具,最下层竟是一匣子医书,最上面那本赫然是失传已久的《千金方》手抄本!
主人说...黑衣人压低声音,让您安心住着,三个月内必来讨杯茶喝。
温暖指尖抚过书页,忽然瞥见箱底压着张字条:
【院子不错,就是缺个男主人】
笔力遒劲,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戳破了纸张——仿佛写字之人当时咬牙切齿。
噗嗤——温暖忍不住笑出声。
青杏和碧桃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对着一箱礼物突然发笑,更不懂她为何边笑边摇头,轻声嘀咕:
...幼稚。
窗外,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过屋檐,脚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过一抹金光。
陈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悄悄吩咐墨竹:去查查栖霞巷最近可有新搬来的大户。
而此时的温暖已经回到药圃,顺手将那字条丢进育苗的火盆里。火苗窜起,瞬间将嚣张的字迹吞没。
——想当男主人?
先活着从断魂崖回来再说吧。
栖霞巷的日子如流水般静谧。
温暖每日晨起,或是在药圃里照料新发的草药,或是在凉亭中煮一壶清茶,偶尔也会带着青杏和碧桃去西湖边走走。苏婉常来串门,叽叽喳喳地讲着城里的新鲜事,有时还会拉她去参加诗会、赏花宴。
陈伯将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周大娘的厨艺更是让温暖胃口大开,连带着气色都好了许多。墨竹和砚台一个跑腿勤快,一个力气大,连赵铁柱都闲得每日练拳,毕竟这宅子实在太平,连个偷鸡摸狗的都没见过。
——太安逸了。
温暖坐在廊下,指尖轻轻敲着茶盏。这样的日子,几乎让她忘了自己还在任务世界里。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嚣张又危险的男人。
与此同时,断魂崖。
夜无尘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探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说一遍。”
探子额头渗血,颤声道:“温、温姑娘在杭州栖霞巷买了宅子,添了六个下人,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夜无尘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舒坦?
他在这边血洗七大派,她倒好,在江南喝茶赏花,连下人都买齐全了?
“教主……”左使小心翼翼地开口,“青城派的人已经到崖下了,咱们是不是该……”
夜无尘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杀。”
左使领命退下,很快,崖下传来阵阵厮杀声。夜无尘却站在崖边,望着杭州的方向,眸色深沉。
——三个月太久了。
他原本计划慢慢收拾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可如今,他只想速战速决。
“传令下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三日之内,我要七大派的人全部滚出断魂崖。”
黑影领命而去,夜无尘低头看着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温暖发丝的触感。
他缓缓收紧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