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煤油灯将温暖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她仔细清点着要带走的物品:几套换洗衣物、两双替换的鞋子、几本旧书,还有今天新买的搪瓷杯。至于母亲给的银镯子、钱票、证件和那些从空间取出的糖果、日用品,早已被她悄悄收到了空间里。
真要走啊?李红霞坐在炕沿上,手指绕着辫子,秦家给你准备新房了吗?
温暖将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衣叠好:嗯,明天办完酒席就走。
办完酒席就走?李红霞瞪大眼睛,这么急?
温暖笑了笑没解释,余光瞥见苏晓梅的铺位空空如也——自从下午说漏嘴后,她就一直没回宿舍。
窗外传来几声蛙鸣,夏夜的风带着稻香飘进来。温暖把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袱,突然摸到藏在褥子下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这是她前段时间从空间里找出来的,本想偷偷学习,现在倒成了她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
这个给你吧。温暖把书递给李红霞,里面有些常用药方,说不定用得上。
李红霞接过书,眼睛亮了起来:呀!这可是好东西!她翻了翻,突然压低声音,晓梅一下午都在河边坐着,周远去找她都没理...
温暖系包袱的手顿了顿。她并不关心苏晓梅的去向,但那个推她落水的举动,终究是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
她迟早会想通的。温暖轻声说,将包袱放到枕边。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暖躺在炕上,听着远处隐约的狗吠声。明天这个时候,她就不会再睡在这张硬邦邦的土炕上了。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波动。
海市...
有海的地方。
她轻轻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枕边的包袱。那里装着她的过去,而明天,将开启全新的未来。
河边的芦苇丛中,苏晓梅抱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凭什么...她抓起一块石子狠狠扔进河里,凭什么她就能...
水花溅起,打湿了她的布鞋。苏晓梅盯着水面,恍惚又看见那天自己把温暖推下去的场景。如果当时没伸手...如果落水的是她自己...
晓梅?
周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晓梅慌忙抹了把脸,强挤出个笑容:你怎么来了?
找你半天了。周远在她旁边坐下,听说温暖明天要结婚了?
苏晓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嗯,跟那个当兵的。
秦厉人不错啊。周远随口道,在部队挺有前途的。
苏晓梅猛地站起来:你知道什么!她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又坐下,我是说...她运气真好。
周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月光下,苏晓梅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道,明明应该开心的,最后也只是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河水静静流淌,带走了一片飘落的苇叶,也带走了这个夏夜里无人知晓的不甘。
晨光微熹时,温暖对着知青点斑驳的镜子完成了最后的装扮。原身的衣服并没有适合结婚的,她从空间里仔细挑选了一件红色的确良衬衫——款式简单到几乎看不出时代违和感,却将她的肤色衬得如雪般透亮。下身是一条熨得笔直的藏青色长裤,既庄重又不失体面。
天呐!李红霞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的搪瓷盆掉在地上,温、温暖?你这是...
温暖将最后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转身时唇角含着浅笑:怎么了?
窗外唢呐声由远及近,李红霞却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眼前的温暖哪还是那个总穿着褪色工装的知青?盘起的乌发露出修长的颈线,红色衣领更显得锁骨精致如瓷。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平日里低垂温柔的眼睫,此刻微微上扬,竟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你...李红霞咽了咽口水,你该早点这么打扮的...
院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声,接亲的队伍到了。
温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盛夏的阳光如金箔般倾泻而下。她眯起眼,看见秦厉被一群小伙子簇拥着站在院中央——他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整个人挺拔如白杨。
然后,四目相对。
秦厉的表情瞬间凝固。他见过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场面,经历过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刻,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一阵近乎眩晕的冲击。
这是...温暖?
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穿着朴素的女知青,此刻站在台阶上,红衫长裤,乌发如云。阳光穿透她耳畔散落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最要命的是她看过来时那抹笑,温柔中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锋芒的美。
哎哟!新娘子今天真俊呐!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秦厉这才回神,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他大步上前,军靴踏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众人起哄声中,他朝温暖伸出手,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走吧。
温暖将手放进他掌心,触到一层薄茧。秦厉的手很热,握得有些紧,却又在意识到力道后稍稍放松。这个细微的调整让温暖心头一颤——他在克制。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村庄,秦厉始终走在温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了大部分好奇的目光。但温暖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每隔几秒就会扫过来,又迅速移开,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这个男人......
他也会紧张?
这个发现让温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悄悄偏头,正撞上秦厉又一次偷瞄过来的目光。两人同时一怔,又同时别开脸。阳光下,秦厉的耳廓红得几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