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尉府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
火把插在墙壁上,跳跃的光芒将赵擎苍铁青的脸映照得如同阎罗。
他站在刑架前,盯着上面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身影——陈敬之。
曾经的郡守府首席幕僚,如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头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脸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说!”赵擎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那黑袍人是谁?幽冥阁到底是什么组织?那只‘鼎’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还有何阴谋?!”
陈敬之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气音:“水……给我水……”
赵擎苍对旁边行刑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舀起一瓢冰冷的、带着腥味的脏水,粗暴地泼在陈敬之脸上。
陈敬之猛地一个激灵,剧烈咳嗽起来,神智似乎清醒了些许。
他看着赵擎苍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深知自己已无生路。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垮了他。
“我说……我说……”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那……那黑袍人……我也不知具体身份……是……是幽冥阁的‘引路人’……负责……负责交接……”
“幽冥阁……是一个……非常古老……非常隐秘的组织……”陈敬之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仿佛光是提起这个名字都让他战栗不已,“他们……渗透得很深……朝廷、江湖……甚至边军……都有他们的人……他们掌控着很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和……和秘密……”
“那尊‘鼎’!”赵擎苍逼问,“到底是什么?!”
“那……那不是普通的鼎……”陈敬之喘息着,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混合着贪婪和敬畏,“据说……是前朝秘传的‘药鼎’……能用特殊秘法……炼制……炼制……”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带血的沫子。
“炼制什么?!”
“炼制……能让人……脱胎换骨……甚至……长生不老的……‘金丹’!”陈敬之终于吐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赵擎苍瞳孔骤然收缩!
长生不老?金丹?这简直荒谬!
但联想到郡守张启贤暗中炼丹的癖好,以及那尊鼎被如此严密保护和高价交易,又由不得他不信!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和欲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是张启贤!是郡守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赵擎苍趁热打铁,厉声喝道。
陈敬之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犹豫。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替他隐瞒?!”赵擎苍一把抓起烧红的烙铁,逼近陈敬之的脸。
“不!不!我说!”陈敬之彻底崩溃,“是……是郡守!是他痴迷长生之道,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尊鼎和残缺丹方……
但他财力不足,也无法完全破解丹方……所以才……才通过我,联系上幽冥阁……由我们提供鼎和部分材料。
幽冥阁负责寻找能破解丹方的高人和后续炼制……成功后……利益分成……”
“荒唐!愚蠢!”赵擎怒骂,“为一己私欲,竟敢私售可能是前朝重器的国宝给来历不明的组织!张启贤,你枉为郡守!”
他强压怒火,继续追问:“幽冥阁的据点在哪里?如何联系?他们的阁主是谁?”
“不……不知道……”陈敬之虚弱地摇头,“都是……都是单线联系……每次地点都不一样……至于阁主……无人见过……只知道……代号‘幽泉’……”
“那今晚来接应他们的人呢?!” “也……也不知道……烟雾起来……他们就……就消失了……”
眼看问不出更多关于幽冥阁的核心信息,赵擎苍话锋一转:“除了此事,张启贤还有何不法之事?一并说出来!本尉或可给你一个痛快!”
陈敬之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张启贤这些年来贪赃枉法、克扣粮饷、卖官鬻爵、甚至与某些藩镇暗中往来的一些事情都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出来。
其中一些细节,听得赵擎苍都心惊肉跳,这足以将张启贤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让人详细记录画押,看着陈敬之按下的手印,赵擎苍心中狂喜!
这份供词,就是扳倒张启贤最有力的武器!甚至能震动朝野!
他立刻吩咐心腹严加看管陈敬之,绝不能让他死了或者被灭口。
自己则拿着新鲜出炉的供词,快步走出地牢,要去连夜撰写奏章,并以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他要抢在张启贤和其背后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赵擎苍忙于整理证据、罗列罪状之时。
郡尉府密室中,凌薇接到了通过特殊渠道传递来的最新消息。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釜底抽薪”。
凌薇看着这四个字,初时不解,但结合白先生之前让她交出证据、又引导郡尉去鬼市抓捕的行为,她脑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瞬间通体冰凉!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白先生从一开始,目标就不仅仅是陈主簿,甚至不是那尊能掀起巨浪的“鼎”!
他的真正目标,是郡守张启贤!或者说,是张启贤背后那位可能存在的、在朝中的靠山——三皇子!
“釜底抽薪”……好一招釜底抽薪!
白先生故意让郡尉拿到陈主簿的口供和罪证。以赵擎苍刚烈急躁、渴望军功的性格,必定会以最猛烈、最直接的方式上奏弹劾,将事情彻底闹大!
而张启贤是三皇子的人,这在高层并非绝对秘密。
如此惊天大案,涉及前朝重器、长生迷信、勾结神秘组织、贪腐边军粮饷……
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对手往死里攻击三皇子!
皇帝陛下就算再偏袒儿子,在如此确凿的罪证和汹汹舆论下,也绝不可能轻饶!
三皇子为了自保,会做什么? 他只会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
甚至会比他的政敌更狠地切割、更积极地“清理门户”!
张启贤完了。
甚至他那一系的许多官员,都要受到清洗。
白先生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他只是巧妙地递出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并且算准了执刀人(赵擎苍)和被迫接招的人(三皇子一党)会如何反应,就能借力打力,一举重创甚至是铲除一个强大的政治对手!
而他自己,则始终隐藏在幕后,片叶不沾身。
那尊“鼎”或许重要,但比起搅动朝堂风云、削弱皇子势力来说,反而成了可以暂时舍弃的诱饵和催化剂!
凌薇感到一阵后怕。
这就是顶级政治家的手腕吗?
视众生为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自己在这盘棋里,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吸引了最初火力、并成功将这把“刀”引向目标的诱饵而已!
虽然白先生似乎暂时认可了她的价值,没有过河拆桥,但凌薇深知,与虎谋皮,危险至极。
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获得更多不被轻易舍弃的筹码。
就在这时,密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开门!奉郡尉大人最新命令,带人犯转移!”一个陌生的、带着不容置疑语气的声音响起。
凌薇的心猛地一沉。
郡尉正在忙着写奏章,怎么会突然下令转移她?
而且这个声音……很陌生,并非之前负责看守的侍卫长!
情况不对!
是郡尉改变了主意?还是……那诡异的幽冥阁,甚至白先生口中的“三皇子”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郡尉府内部?灭口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