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能量力场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潜龙号牢牢固定在虚空之中,动弹不得。
舰桥内,红色的警报灯无声旋转,映照着一张张凝重而紧张的面孔。那个带着电子杂音的女性声音依旧在通讯频道中重复着警告与质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未授权访问!立即表明身份及意图!】
“我们被锁死了!”黄茂看着控制台上飙升的能量读数,声音发紧,“力场强度远超我们的挣脱能力!而且……它在扫描我们,深度扫描!”
“表明身份?”铁砧啐了一口,“怎么说?说我们是刚从‘收割者’嘴里逃出来的倒霉蛋,被一个叫‘蜂巢’的玩意儿指引到这儿来的?它们会信吗?”
翼的大脑飞速运转。强硬对抗毫无胜算,坦诚相告风险未知。这个“观测站零”显然拥有极高的智能和独立的判断机制,其“守护者协议”似乎对“倾听者”和“星海遗民”抱有极大的警惕。
就在翼斟酌措辞时,刘乐黎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在用喉咙发声,而是在用意识直接与对方沟通:
“我们是旅者,在虚空中迷失了方向。”他避开了敏感的身份词汇,选择了一个相对中立的说法,“我们接收到一个来自……‘远古信标’的引导信号,指向这里,寻求暂时的休整与指引。”
他刻意使用了“远古信标”来指代“蜂巢”,并强调了“休整与指引”的和平意图。同时,他悄然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倾听者”的、与“基石”共鸣的感知波动,混合在自己的话语中传递出去。这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展示,一种表明自己并非完全“未授权”存在的尝试。
通讯频道那头的电子杂音停顿了数秒,仿佛那个冰冷的意志正在评估这段信息。
【检测到非标准信息载体……包含底层规则共鸣……验证中……】
【……与部分古老记录存在微弱匹配……】
【但‘守护者协议’优先级高于一切。‘倾听者’与‘星海遗民’被标记为‘高风险变量’。必须进行深度评估。】
对方的回应依旧冰冷,但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缝隙。它承认了刘乐黎的特殊性,但“守护者协议”的铁律依然横亘在前。
“如何进行深度评估?”翼抓住机会,沉声问道,“我们愿意配合,但我们的飞船受损严重,船员需要救治。”
【准许临时停靠于隔离港。仅允许‘倾听者’与‘星海遗民’个体进入核心交互区接受评估。其余单位需留在舰内,接受监控。】电子女声宣布了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一道相对柔和的牵引光束取代了强力的锁定力场,引导着潜龙号缓缓驶向网络结构边缘一个明显被能量屏障隔绝开的独立码头——隔离港。
“只能你们两个去?”铁砧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
“我们没有选择。”零看着刘乐黎,眼神坚定,“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而且,‘蜂巢’指引我们来此,应该有其用意。”
翼沉默了片刻,重重拍了拍刘乐黎和零的肩膀:“保持警惕,随时通讯。如果情况不对,我们会想办法接应你们。”他知道这希望渺茫,但这是指挥官必须给予的承诺。
潜龙号平稳地停靠在了隔离港。港区内部简洁而冰冷,没有任何可见的生命体,只有自动化的机械臂和扫描光束在无声运作。
刘乐黎和零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舱门。脚踏在异常光滑、仿佛活着的金属地板上,一股微弱的能量流顺着脚底蔓延上来,似乎在持续分析他们的生命体征和能量结构。
一道光门在他们面前打开,后面是一条通往网络结构深处的、流动着柔和光晕的通道。
他们迈步而入。
通道内部并非实体墙壁,而是由不断变换的数据流和全息影像构成,展示着无数星系的诞生与湮灭、文明的兴衰、以及各种难以理解的物理现象。这里仿佛是一个宇宙历史的档案馆。
那个电子女声再次响起,这次直接回荡在通道内部:
【跟随指引光流。不要触碰任何显示单元。评估即将开始。】
他们依言前行,沿着脚下流动的蓝色光带。周围的影像开始聚焦,呈现出一些与“基石”结构相关的、极其复杂而古老的数学模型和能量流动图谱。
【问题一:阐述你对‘基石’稳定性的当前观测结论。】评估开始了。
刘乐黎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基石’正处于持续的不稳定状态,其‘悲鸣’……或者说结构性应力,在我感知中持续增强。‘虚空之噬’(收割者)的活动是其不稳定性的极端表现。”
【结论:符合基础观测数据。认可。】
【问题二:描述‘星海遗民’与‘基石’的历史关联性。】
零接过问题,根据自己复苏的记忆和之前的经历回答道:“我的先辈文明曾深度研究并试图修复‘基石’,这可能引来了‘虚空之噬’。我们是其毁灭后残存的‘火种’,我们的能量本质与‘基石’同源,但也因此承载着其伤痛。”
【结论:与存档历史碎片部分吻合。信息补充:检测到‘火种’能量序列存在未知变异。记录。】
【问题三(核心问题):‘倾听者’的职能,除记录‘基石’残响外,是否包含主动干预?你的存在,对‘基石’而言,是‘修复因子’还是‘扰动变量’?】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极其尖锐。刘乐黎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感知力紧紧锁定了他,分析着他最细微的精神波动。
他思考着之前的经历——在恐怖密室干扰霓虹的规则,在“收割者”降临前无意识触发的代码共鸣……他的存在,似乎确实在被动或主动地产生着影响。
“我……不确定。”刘乐黎选择了诚实,“我的能力在成长,在变化。我无法定义自己是‘修复’还是‘扰动’。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层层数据流,看到那个冰冷的意志核心,“——我选择站在‘存在’这一边,而非‘虚无’。我记录,是为了理解,而非为了终结。”
通道内一片寂静,只有数据流无声奔腾。
许久,那个电子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逻辑链出现非标准节点。情感变量介入评估……重新计算权重……】
【……基于现有数据及‘远古信标’(蜂巢)隐性授权……】
【……临时评估通过。】
锁定在他们身上的无形压力骤然消失。
【‘倾听者’、‘星海遗民’,你们获得‘观测站零’的临时访问权限。】电子女声宣布,【我是‘观测站’的智能界面,你们可以称我为‘指引者’。】
【跟随我,带你们前往‘沉默见证之间’……那里,有你们寻求的部分答案,也有……‘编织者’留下的……最初的回响。】
通道前方的光流改变方向,指向更深处。
刘乐黎和零心中一震。他们成功了,至少是阶段性成功了。而这个“沉默见证之间”和“编织者的回响”,无疑就是“蜂巢”密文指引他们前来寻找的关键!
他们跟随着新的指引光流,走向观测站的核心。周围的数据流影像开始变化,不再展示宏大的宇宙图景,而是聚焦于一些更加细微、更加古老的规则演变记录。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刘乐黎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通道侧壁上一幅一闪而过的、似乎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影像碎片——
那影像中,显示的并非星辰或规则,而是一个模糊的、穿着类似科研袍的、人类的背影!他站在一个类似于控制台前,而控制台的样式……与这个观测站的科技风格格格不入!
“指引者,”刘乐黎立刻问道,“那个影像……是谁?”
指引者的电子音停顿了一瞬,回答道:
【权限不足。该记录属于‘守护者协议’加密最高层级。】
【但可以告知你的是……】
【那是一位……‘观测者’。】
【也是这座观测站……最初的……‘闯入者’。】
观测者?!四柱之一的观测者?!而且曾经是这里的“闯入者”?
更多的谜团,如同冰山一角,缓缓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