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后巷,弥漫着垃圾腐烂和潮湿的霉味,与不远处主干道的喧嚣隔着两个世界。我们架着昏迷的罗根,躲进了一个废弃报刊亭的阴影里,这里暂时隔绝了路人的视线。
陈铁山放下他那面异变的盾牌,警惕地守在巷口,如同沉默的礁石。林夜快速检查着罗根的生命体征,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我靠着冰冷的、贴满过期小广告的亭壁,感觉精神力透支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脑袋里像是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刚才强行掰弯水管、引导水流构建回路,几乎抽干了我。
“水……”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干涩痛苦的呻吟响起。
我们同时转头,看到罗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神起初充满了数据空间残留的混乱和惊恐,但很快聚焦,认出了我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
“感觉怎么样?”林夜递过去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声音尽量平静。
罗根没有立刻去接,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扯开了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水、血水和代码侵蚀得不成样子的衣服。
动作牵扯到了左臂的伤势和后背的旧伤,让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他不管不顾,将整个后背暴露在我们面前。
在他的脊椎中段,紧贴着骨骼的位置,一个硬币大小、与皮肤几乎完美融合的金属装置,清晰地嵌在那里。周围的皮肤因为长期的摩擦和能量辐射,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甚至有些细微的增生和疤痕。
而真正让我们所有人呼吸一滞的,是那金属装置光滑的表面,清晰地刻印着一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小字——
牧场 07
那字样,像是一个商品的标签,一个奴隶的烙印,带着归零者特有的、将人视为数据的傲慢与冷酷。
罗根侧过头,看着我们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愤怒,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
“看到了吧……‘牧场07’。”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自嘲,“他们……管我们这样的人,叫‘牧场的羊’。”
他抬起头,望向巷口那片被城市霓虹映照得泛红的夜空,眼神空洞。
“等养肥了……精神力达标,或者像这次,试图反抗,暴露了足够多的‘价值’……就是他们……收割的时候。”
“收割……”我重复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把人当成牲畜一样圈养、标记,等待成熟后宰杀?这比直接的杀戮更令人不寒而栗。
一直沉默的陈铁山,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牧场07”的烙印,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他后背那处与无相怪碎片纠缠的伤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他想起了玄阴派那些控制手下、用于“养蛊”的阴毒手段,虽然形式不同,但那将人视为工具和耗材的本质,何其相似!
“这群杂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压抑着火山般的怒火。
林夜没有说话,他的天眼通再次无声开启,眼球上的血丝似乎又密了一些。他仔细地“扫描”着那个追踪器,分析着它的结构、能量回路以及与外部环境的连接方式。
几秒钟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技术层面的锐利:
“这东西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追踪信标。它的内部结构极其复杂,嵌入了微型的灵种粉末萃取模块,能够缓慢吸收宿主的逸散精神力和生命信息。它连接着一个归零者‘天网’系统的子节点,不仅实时上传数据,似乎……还保留着一个接收外部指令、执行某种‘强制措施’的后门程序。”
他的目光落在罗根脸上,带着询问。
罗根点了点头,肯定了林夜的判断,他指了指自己刚刚强行复位、此刻依旧隐隐作痛的追踪器:“刚才在数据空间里,我强行切断它,就是怕被锁定坐标,或者触发那个‘强制措施’……可能是强效麻醉,也可能是……更糟的东西。”
然后,罗根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极其隐蔽的、属于顶尖黑客的疯狂光芒,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说道:
“但是……林夜,你发现没有?这东西为了保持隐秘和长期寄生,它的能量缓冲和信号收发模块,做得异常精密和……敏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林夜,又看了看我和陈铁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理论上……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用足够强大的、定向的电磁脉冲冲击它的核心回路……或许能……超载它内部的灵能萃取单元和信号模块。”
他顿了顿,吐出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心头一跳的词:
“把它……临时改造成一个一次性的、小范围的……Emp炸弹。”
伏笔,如同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火种,被埋下了。
这个象征着奴役与控制的“烙印”,在绝境中,或许……也能变成刺向敌人的利刃。
但如何改造?何时引爆?引爆的后果是什么?
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我们看着罗根后背那个冰冷的“牧场07”烙印,仿佛看到了归零者那张笼罩世界的巨网,也看到了……或许能撕开这张网的一丝微弱的可能。
罗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报刊亭玻璃上,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羊,也是会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