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江省省会,又转乘剧组的越野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近四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逐渐变为绵延的丘陵,最后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当车子终于停在一个挂着褪色“清水村”木牌的路口时,苏晚卿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被颠散了。
“晚卿姐,你没事吧?”晓雯脸色苍白地扶着她下车,自己也是一副晕车欲吐的模样。
反倒是赵刚,依旧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将几件主要行李从后备箱取下,警惕地扫视着这个依山傍水、看起来宁静而闭塞的小村庄。
村口已经等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笑容淳朴的中年汉子,是清水村的村长李建国。他旁边站着一位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是村里刺绣手艺最好的刘阿婆,也是苏晚卿接下来要学习的老师。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是剧组提前安排的生活助理小杨。
“苏老师,一路辛苦了!欢迎来到我们清水村!”李村长热情地迎上来,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费劲,但那份真诚却显而易见。
“李村长,您好,叫我晚卿就行。”苏晚卿连忙上前,微笑着回应。她今天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
刘阿婆上下打量着苏晚卿,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小杨则有些腼腆:“晚卿姐,你好,我是小杨,负责你在村里这段时间的生活安排。住处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村子不大,青石板路蜿蜒,两旁是有些年头的木结构房屋,偶尔能看到几只土狗在路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好奇地看着他们这群陌生人。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犬吠。
他们住的地方是村里闲置的一处民居,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晓雯看着房间里老式的木架床和简单的家具,暗暗咋舌,但没敢说什么,只是麻利地开始整理行李。
安顿下来后,苏晚卿便迫不及待地请刘阿婆开始教学。教学地点就在刘阿婆家光线稍好的堂屋。刘阿婆话不多,演示针法时动作缓慢而精准,布满老茧的手指却异常灵活。
“针要稳,线要匀,心要静。”刘阿婆言简意赅,将一根穿着彩线的针递给苏晚卿。
苏晚卿接过针,模仿着刘阿婆的动作,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不是针脚歪斜,就是线打结。她才绣了不到十分钟,指尖就被扎了好几下,渗出血珠。
晓雯在一旁看得心疼,想去找创可贴,被苏晚卿用眼神制止了。
刘阿婆看着苏晚卿忍痛继续练习的样子,严肃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分,但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出手纠正一下她的手法。
一下午就在枯燥的练习中过去。傍晚,小杨过来叫他们去村长家吃饭。饭桌上是很简单的农家菜,青菜、土鸡蛋、腊肉,却有着城市里难寻的鲜甜滋味。李村长很健谈,一边吃饭一边给苏晚卿介绍村里的情况,多少壮劳力出去打工了,留下了多少老人和孩子,村里的收入主要靠什么等等。
苏晚卿认真地听着,这些都是她理解角色背景的宝贵素材。
晚饭后回到住处,没有网络,信号也时好时坏。苏晚卿用卫星电话给陆凛报了平安,只简单说了说村里的环境和开始学习刺绣的事,没有提手指被扎的细节。
挂了电话,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翻看任辰导演给的那些资料和人物小传,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今天的见闻和感悟。
晓雯则在一旁,一边帮她涂抹驱蚊水,一边小声抱怨:“晚卿姐,这里蚊子也太毒了!而且洗澡还要用木桶打水,太不方便了。”
苏晚卿笑了笑:“体验生活嘛,本来就不是来享福的。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跟刘阿婆学方言。”
而就在苏晚卿在清水村适应新环境的同时,千里之外的都市里,一场针对她和《望乡》这部电影的诋毁,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酝酿。
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内,赵权正与《娱乐前沿》的主编张威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赵权状似无意地提起:
“张主编,听说任辰导演的新戏《望乡》开机在即?女主角定了苏晚卿?”
张威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神精明:“是啊,赵总消息灵通。苏晚卿现在风头正劲,任导能请动她,这片子关注度低不了。”
赵权晃动着酒杯,叹了口气:“关注度高是好事,就怕……德不配位啊。”
“哦?赵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威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
“张主编,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就跟你透个底。”赵权压低声音,“苏晚卿这位演员,演技嘛,是有一些,但毕竟年轻,阅历浅。任导这部《望乡》,讲的是底层留守妇女,需要的是真正能沉下心来、吃得了苦的演员。她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千金,能理解那种生活吗?我听说,她为了这片子,跑去什么农村体验生活,这才去了两天,团队的人就私下抱怨条件艰苦,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哦。”
他顿了顿,看着张威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添油加醋:“而且,星辉之前其实给她推荐过一个非常好的好莱坞项目,资源顶级,她却为了搏一个冲奖的文艺片给推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或者说,急功近利了?”
张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明白赵权这是在借他的手给苏晚卿和《望乡》泼脏水。但这类“耍大牌”、“吃不了苦”、“急功近利”的标签,一旦贴上,对正在转型实力派的苏晚卿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也能给《望乡》的开局蒙上阴影。
“赵总的意思是……”张威试探着问。
“我没什么意思。”赵权笑了笑,给张威斟满酒,“就是闲聊,闲聊而已。不过,作为媒体人,张主编肯定比我有远见,知道什么样的新闻,才是读者喜欢看的,对吧?”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第二天,一篇题为《顶流花旦下乡体验生活,团队抱怨连连恐难坚持》的报道,便开始在《娱乐前沿》的各大平台渠道悄然传播开来。报道内容模糊了具体地点,但暗示苏晚卿团队娇气,不适应农村环境,对其能否演好底层妇女角色提出质疑,并隐晦提及她为冲奖推掉国际资源的“短视”行为。
虽然王琳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篇报道并迅速组织辟谣和公关,但负面的声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已然漾开了涟漪。
而身处清水村、信号时断时续的苏晚卿,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正专注地跟着刘阿婆,一个词一个词地学习着拗口的当地方言,手指上的创可贴,又多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