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破开幽暗的湖水，离那艘孤零零停泊在湖心的小船越来越近。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温柔地笼罩着船头那个朝思暮想、纤细而熟悉的身影——柳姬姐姐！
披着月白色的斗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幽兰。
她身旁，是忠心耿耿的侍女青鸾。
“陛下！” 书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嘶哑地喊了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言喻的思念，“书昀…书昀好想您！” 她奋力划动最后几下船桨，两艘小船轻轻碰撞在一起。
然而，预想中柳姬姐姐温柔的回眸并未立刻出现。
她依旧背对着书昀，肩膀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只有青鸾闻声转过了头，月光下，青鸾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书昀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陛下…怎么了？
她手忙脚乱地稳住自己的小船，急切地想要跨过去：“陛下！您…您还好吗？是不是等久了？我…”
她的话未说完，柳姬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柳姬的脸庞。
那张让书昀魂牵梦萦，绝美而苍白的脸上，此刻没有重逢的狂喜，却也没有冰冷的失望，只有一种深沉，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她的眼眸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不再是寒冰，而是带着脆弱和探寻，直直地望向书昀，那目光里的复杂情绪，让书昀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书昀…” 柳姬开口了，声音不再清冷，“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书昀的心猛地一紧，她当然记得！
那个柳姬姐姐在深宫之中，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病容却异常严肃地立下的约定——“昀儿，答应我，离男人远一点。永远…不要让他们靠近你，更不要让他们…碰触属于我的东西。”那是柳姬姐姐对她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也是她们之间最深的羁绊之一。
“陛下…我…” 书昀张了张嘴，喉咙的刺痛让她声音更加嘶哑难听，她想解释，想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从未忘记…
“你让他上了我给你的马车。” 柳姬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受伤的控诉，像羽毛轻轻拂过书昀的心尖。
果然圣男大人和柳姬姐姐相遇了…
书昀心中了然，毕竟圣男大人满嘴说着什么圣教的计划，书昀一直是不放心的。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搅动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书昀对自己的改变感受得极为深刻，明明…最初是那样排斥他的。
书昀低下了头，她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时圣男大人是如何的…令人措手不及，当时她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不过，她想着柳姬姐姐居然坚持了下来。
现在柳姬姐姐都知道了些什么？
是圣男大人告诉她的吗？
这会是圣教计划的一部分吗？
书昀猜测着。
她曾和柳姬说过自己要男扮女装当皇后拯救她的事情，不过柳姬心疼地拒绝了，说不忍心书昀一辈子假扮一个男人。
可到了具体实施时，书昀自己半途就被淘汰了，反而一直在帮助一个所谓的“书言”——一个由王言假扮的书言。
书昀知道，自己把王言忘在车上的那天，王言一定和柳姬姐姐在一起了。
不知道圣男大人和柳姬姐姐说了什么。圣教计划到底是什么，不论是什么，书昀都要保护柳姬姐姐不受其害，书昀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温柔。
“陛下！您听我解释！” 书昀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真诚，“我…我接近他，让他参赛，都是为了救您啊！陛下！我从未忘记我们的约定！我心中只有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她说着，情难自禁，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小船狭窄的船板上，小船因为她的动作剧烈摇晃起来，泪水滑过她苍白的脸颊。
然而，柳姬看着书昀跪地解释，声泪俱下的样子，眼中的委屈和控诉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心疼所取代。
“为了我？” 柳姬的声音带着颤抖。
“书昀，你知道吗？” 柳姬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昀身上，那眼神复杂依旧，却多了浓得化不开的思念，“那个男人…那个你为了我而接近的男人…他今天对我说，他和你…是朋友。”
朋友？书昀一愣，确实像是王言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柳姬的嘴角不再是讽刺的弧度，而是带着一丝无奈和淡淡的酸意：“真是…亲密的朋友呢，坐着我给你的车…要知道，你从来不让除了我以外的人进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被分享珍爱之物的失落。
“不！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样！” 书昀急切地摇头，泪水汹涌，“我和他…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只是需要他…额…需要他的帮助…但那都是为了您！真的！” 她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难以启齿的“教导”方法。
“昀儿…” 柳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口口声声说的为了救我…可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害怕你被那些男人…玷污了…” 她顿了顿。
“而我…也接触了你的男人呢。”
这句话依然如同惊雷，在书昀耳边炸响。
接触了…接触男人，接触王言吗？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接触”这个词…虽然等王言当上皇后也会有这一天，可…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吗？就在那天，王言第一天来到京城的那天，柳姬姐姐第一次接触了男人…
书昀的脑子一片混乱，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王言的特殊之处书昀是知道的，但凡…
书昀知道的，她自己都已经…
自己都已经被影响成这样了，还是保护不了柳姬姐姐，最后柳姬姐姐也会变的和自己一样吗？
青鸾在一旁，看着书昀震惊茫然的脸，忍不住低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安抚：“书昀小姐…陛下…确实与那位王言公子…独处了片刻……” 她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句“独处了片刻”和柳姬那句“接触了”，依然在书昀心中掀起波澜。
书昀彻底懵了，跪在摇晃的小船上，看着月光下柳姬那脆弱而哀伤的侧影，只觉得心痛如绞。
喉咙的剧痛，身体的疲惫，被误解的委屈，对柳姬接触王言的震惊和恐慌…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
就在这时，柳姬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冰冷的距离和书昀痛苦的模样。
她轻轻叹息一声，向前一步，朝着书昀的小船伸出手。
“昀儿…过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书昀如同被牵引的木偶，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柳姬递来，冰凉的手指。
柳姬微微用力，将书昀从她的小船上拉了过来。
两具同样纤细、同样带着疲惫和伤痛的身体，在摇晃的小船上紧紧相拥。
书昀将脸深深埋进柳姬带着清雅药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港湾，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柳姬的衣襟。
柳姬也紧紧回抱着书昀，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瘦削。
她轻轻拍着书昀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就在这紧密的拥抱中，柳姬的鼻尖无意间蹭过书昀的鬓角和…微微红肿的嘴唇。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独特的味道，混合着书昀本身的气息，钻入了柳姬的鼻腔。
那味道…很奇怪。
带着一丝淡淡的...又似乎夹杂着一点…微咸,充满生命力的暖意？
这味道并不难闻，甚至…有一种奇异,令人安心的感觉。
更让柳姬感到惊异的是，当这股若有似无的气息被她吸入时，连日来因为病痛和忧思而紧绷，昏沉的大脑，竟然像是被一阵清风吹过，瞬间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清明。
那沉重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头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分。
这是...
柳姬有些惊异，要知道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那个男人。
昀儿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气息？
柳姬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书昀，将下巴轻轻抵在书昀的发顶，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温暖。
书昀真的离开的太久了，柳姬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