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晨风吹过奉天城外十里坡,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数万民众心头的火热。
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从坡顶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学生们拉着“我辈青年,当以铁肩担道义”的横幅,商贾们则高举“铁路一通,黄金万两”的红绸,更多的则是普通百姓,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脚下这片黑土地是自己的家,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给自家人扎起腰杆。
高高的祭台上,张作霖一身粗布军装,头戴一顶再普通不过的瓜皮帽,与周围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西装革履的官员格格不入。
他就像个刚从田里回来的老农,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让整个东三省都为之震颤的精光。
“大帅,探子来报,南满铁路的日本顾问团已经在路上了,而且长春的关东军有异动,咱们这锹要是真挖下去,恐怕就不是开工,而是开战了。”郭松龄压低了声音,眉宇间满是忧虑。
他既是张作霖的左膀右臂,也是奉军里少有的明白人,深知以目前奉军的实力,与日本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张作霖闻言,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他拿起旁边那把系着红绸的铁锹,在手里掂了掂,浑然不在意地冷笑道:“姥姥的!怕个球!他小日本敢在咱家门口拉屎,老子就敢让他把屎吃回去!妈了个巴子,今天这土,老子不仅要挖,还要挖得惊天动地!老子要让全中国的耳朵都竖起来听清楚——谁敢动我奉吉铁路一根枕木,老子就带兵拆了他家祖坟!”
这话说得粗鄙,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台下数万军民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拆他祖坟!拆他祖坟!”声浪滚滚,仿佛要将天上的云层都撕裂开来。
话音未落,张作霖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将铁锹狠狠插入冻土之中!
“噗”的一声闷响,黄土飞扬,像是一道战书,被他亲手掷向了南方的关东军司令部。
就在铁锹与土地碰撞的刹那,他脑海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轰然炸响,震得他差点没握住铁锹。
【叮!“拆祖坟宣言”达成战略级影响力,目标情绪波动值已记录:】
【崇拜 +96(来自奉天军民,宿主“接地气”的狠话已成为新一代精神图腾)】
【敬畏 +89(来自列强驻奉天领事馆成员,他们正重新评估“东北王”的不可预测性)】
【恐惧 +93(来自南满铁路日方管理层,部分高管已出现心悸、手抖等症状)】
【综合判定:超额完成“主权宣示”隐藏任务,触发特殊奖励……】
【奖励 1:沙俄帝国遗留中东铁路(延吉 - 图们段)未完工段全套施工图纸,含隧道、桥梁、调度站等绝密设计,精准度已校准至 1925 年标准。】
【奖励 2:美国鲍尔温机车厂废弃型号蒸汽机车 x5,现已由白俄流亡工程师瓦西里·伊万诺维奇于西伯利亚某废弃站点“偶然”发现,并将因“感激中国收留之恩”主动献给奉天当局。】
张作霖嘴角难以察觉地一扬,心中暗骂一句:“我靠,这年头吹牛逼还能吹出火车头来?这破系统是懂我老张的,知道老子光有嘴炮不行,还得有家伙事儿。”
开工仪式的高潮还未散去,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正午时分传遍了奉天城。
一辆老掉牙的蒸汽机车,拖着比锅底还黑的浓烟,发出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嘶吼,轰隆隆地驶入了奉天北站。
车头锈迹斑斑,活像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但上面用白漆歪歪扭扭地刷着一行俄文——“沙皇尼古拉三号”,尽显落魄贵族的倔强。
一个满身酒气的俄国大汉从驾驶室里踉跄滚下,手里死死抱着一卷牛皮纸筒,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他红着一双醉眼,对着前来戒备的奉军士兵大吼:“张大帅!我要见你们的张大帅!这是你们的命脉!是我们俄国人不要的,但也是小日本抢不走的!我,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把它送给真正的中国人!”
张学良亲自带人上前,半是警惕半是好奇地接过图纸。
摊开一看,在场的奉天兵工厂总办王化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图纸虽已泛黄,但上面的线路、数据、等高线标注得清清楚楚,正是奉吉铁路规划中最艰难的延吉至图们山区段!
其工程设计之精妙,数据之详实,远超他们手中那份粗略的勘测图。
“我的老天爷!”王化一激动得声音发颤,“大帅,此图若为真品,奉吉铁路的工期至少能缩短半年!而且能省下不下百万的勘测和设计费用!”
消息传回大帅府,张作霖当场一拍桌子,连声叫好。
他立刻下令:“机车留下!人也他娘的给老子留下!传我的话给那个叫瓦什么的俄国佬,只要他能把那堆破铜烂铁修好,再给老子带出一队能摆弄火车的中国徒弟,我张作霖给他奉天城里一套小洋楼,每月三百块大洋的安家费,外加每天一坛正宗的关东烧刀子,管够!”
当晚,奉天北站机修厂灯火通明。
瓦西里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拿着铅笔,一边往嘴里灌着辛辣的烧刀子,一边在巨大的工作台上涂涂画画,嘴里还用俄语夹杂着刚学会的东北话骂骂咧咧。
他身后,十几个从兵工厂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学徒,正蹲在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用小本子飞快地抄录着每一个数据和草图。
叮叮当当的铁锤声,瓦西里的咆哮声,以及学徒们压低了的讨论声,交织成一首属于这个时代的、混乱而又充满希望的工业交响曲。
次日黎明,天色未亮,上万人的施工队就已浩浩荡荡开赴十里坡。
经过一夜的发酵,张作霖的“祖坟宣言”和“天降神兵”的故事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工人们的干劲空前高涨。
张作霖站在昨日的祭台上,举着从德国商人手里高价买来的蔡司望远镜,看着第一根冰冷的钢轨在工人们的号子声中被缓缓放下,稳稳地安放在枕木上。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郭松龄低声笑道:“茂宸,看见没?咱爷们办事,不用看谁的脸色,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只要咱自个儿的腰杆够硬,话放得够狠,连他妈老天爷都得给老子送铁轨来。”
郭松龄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突然,张作霖重新举起望远镜,瞳孔猛地一缩。
在望远镜视野的尽头,晨雾之中,一队黑点正在迅速放大。
马蹄卷起滚滚烟尘,正是日本关东军的骑兵部队,他们正朝着施工区疾驰而来。
郭松龄也发现了敌情,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大帅,他们来了,看这架势,是要强行阻工。”
“来得好!”张作霖的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绽开一个野兽般的笑容,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老子正愁没人给咱这铁路开工祭旗呢!”他猛地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传令下去!护路队全体上刺刀,子弹上膛,沿施工线给我列好阵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但是,也绝不许他们碰到我们一根枕木!”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晨光熹微,薄雾缭绕的山坡上,数千名奉军士兵迅速排成一道钢铁防线,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外。
在他们身后,是刚刚铺下的、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第一节钢轨,它如一条初生的巨龙,正倔强地向着远方蜿蜒。
而在他们的前方,尘烟越来越近,日军骑兵冰冷的马刀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芒,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中只剩下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对峙的双方都明白,子弹和刺刀已经准备就绪,真正决定这场冲突走向的,或许只是日本人即将喊出的第一个词,或者说,他们为这次武装干涉精心准备的那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