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素知道翊王去边关平定战乱时,她心中真的希望翊王就此就死在边关,让颜翎玥继续回到那泥里。
颜翎玥两日没有出门,她有好好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这两日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咳一咳。
“颜三小姐。东宫侧妃娘娘说想与小姐说说话。”有宫中的人来请颜翎玥进宫,说太子侧妃想找她说说话。
她不知这太子侧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告诉太子侧妃,臣女这就去。”
东宫的暖阁里,银炭烧得正旺,与外头的严寒俨然两个世界。太子侧妃钟心儿端坐在铺着锦垫的紫檀木椅上,一身绯色宫装,衬得她端庄明丽。她见颜翎玥进来,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
“颜妹妹来了,快免礼。这大冷的天,劳你跑一趟,快坐下暖暖。”钟心儿声音柔美,目光却似有若无地仔细打量着颜翎玥。眼前的少女穿着素雅的冬装,脸色因久病初愈略显苍白,却难掩其清丽姿容,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眸子,仿佛敛着江南的烟雨。
颜翎玥依言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姿态娴静,微微垂眸:“侧妃娘娘相召,是翎玥的福分。”她声音带着些许病后的沙哑,偶尔压抑着低咳一声。
宫人奉上热腾腾的姜茶,氤氲的白气带着辛辣的甜香弥漫开来。钟心儿关切道:“听闻妹妹前些日子病得重,如今可大好了?翊王殿下这才刚离京几日,妹妹定要仔细身子,莫让他远在边关挂心。”她语速不急不缓,带着天然的亲和力。
“谢娘娘关怀,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有些咳嗽,不碍事。”颜翎玥轻声应答,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慢慢回暖。
闲话几句家常后,钟心儿放下茶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说起来,中秋宫宴那晚,妹妹一曲江南小调,当真令人印象深刻。嗓音清越婉转,连我们殿下回宫后都赞不绝口呢。”她眼波流转,似在回忆,“那晚宫宴开始前,我心中有些莫名的烦闷,便去园子走了走,想静静心。夜色下的湖景,倒是别有一番景致,也不知妹妹当时是否也在附近散心,可曾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致?”
颜翎玥捧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随即稳稳握住。她抬起眼,眸色清澈带着些许茫然,轻轻摇了摇头:“回娘娘,那晚臣女心中忐忑,一直待与家父在一起,并未去过娘娘说的园子。”她微微蹙眉,像是努力回想,“娘娘也知,那是臣女第一次在御前献艺,又是与翊王殿下、三皇子殿下合奏,生怕出一丝差错,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实在无暇他顾。”
钟心儿仔细审视着她,见她面上只有对当时紧张情绪的真实回溯,并无半分异样,心下稍安,却又不肯完全放心。她拿起手边的暖炉,指尖轻轻摩挲着炉壁上的花纹,语气愈发温和:“原来如此。倒是我多想了。只是那晚我似乎隐约瞧见假山石后……罢了,许是夜色朦胧,我看花了眼,或是哪个不懂事的宫人躲懒罢了。”她轻笑一声,带着自嘲,“这宫里人多眼杂,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捕风捉影的闲话。”
颜翎玥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是进一步的试探。她适时地以帕掩唇,低低咳嗽起来,肩头微微耸动,待气息平复,才抬起那双因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眼睛,语气柔顺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娘娘说笑了,臣女与家父一同,莫说假山石后,便是身旁走过的是谁,只怕都未曾留意。再者,”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清晰,“宫中规矩严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父亲和嬷嬷自幼便教导臣女,谨言慎行,方是立身之本。”
她这番话,既重申了自己当时“紧张无心”的状态,又点明了恪守规矩、不窥探隐私的本分,直接将钟心儿隐晦的试探堵了回去。
钟心儿见她神态自然,言语诚恳,加之那病弱的姿态更添几分可信,心头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散去。
于是,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带着一种放下心事的轻松:“妹妹年纪轻轻,便如此知礼守节,难怪翊王殿下青眼有加。你病体未愈,实在不该与你说这些无谓的事体,倒是我的不是了。”她顺势将话题引开,聊起了内务府新进的几种御寒衣料,又吩咐宫女取来一对精巧的赤金嵌玛瑙手炉套赐给颜翎玥,态度亲切和煦,关怀备至。
又坐了片刻,饮尽杯中渐温的姜茶,颜翎玥便起身告退,理由仍是病后需要静养。钟心儿也未多留,温和地叮嘱她好生将息,又让身边得力的宫女亲自送她出宫。
望着颜翎玥披上厚厚披风,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暖阁门外廊道的尽头,钟心儿轻轻吁了口气,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慢慢饮了一口。看来那晚的冒险,并无旁人知晓。只要稳住心神,她依然是东宫里那个贤淑得体、背景清白、深受太子信任的侧妃。
而颜翎玥扶着侍女的手,一步步走在铺着扫净积雪的宫道上。冬日苍白的天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她斗篷的毛领,她忍不住又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冷冽,毫无病弱之态。钟心儿那看似关切、实则步步紧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