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松开了手。陈氏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立刻瘫软在地,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丝裙传来刺骨的寒意。她蜷缩着身体,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珍贵的空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颜卓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她面前,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如同命运无情的审判。然而,预期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陈缓过气来,竟突然发出一阵疯魔般的笑声,笑声在温暖的包间里回荡,充满了讽刺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凄凉。
“哈哈哈!颜卓!你看到我与别的男子苟合,你也会生气啊!哈哈哈……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在意我呢!” 她一边笑,一边流着泪,状若癫狂。
她缓缓地、挣扎着站起身,拢了拢身上那件几乎遮不住什么的丝裙,眼神中的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嘲讽与麻木。“我不就是你侯府里一个精致的摆设?你弃我如敝履,视我如无物,呵,今日又在这里装什么震怒的夫君?” 她用力推开像山一样挡在面前的颜卓,踉跄着走到桌前,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备下的、琥珀色的酒液,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喝了一口,转过身,背靠着桌子,看着依旧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骇人怒气的颜卓,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混合着痛苦、恨意和一丝解脱。
颜卓猛地转身,怒目而视,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几乎是咆哮着吼道:“我是定远侯!定远侯的正妻与野男人行此苟且之事!你知道吗!三日前,你与梁栋原在此鬼混时,外面,就在这扇门之外,有多少我的同僚瞧见了!我的脸,定远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落下。
陈氏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他愤怒的根源竟是于此。紧接着,她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怪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声更加讽刺与悲凉:“哈哈哈!原来……原来是因为侯爷的同僚瞧见了啊!我说呢,侯爷怎会因为我这一届早已不入您眼的贱妇,如此气愤,如此失态。” 她拖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毒液的冰针,扎向颜卓。
她站起身,一步步再次走向颜卓,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轻轻覆上颜卓因愤怒而紧绷的脸颊,然后将侧脸贴在他冰冷的、绣着暗纹的朝服胸口,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却带着更深的绝望:“侯爷,你告诉我……你何时,真正把我看做过你的妻子?”
不等颜卓回答,她猛地仰起头,后退了半步,眼中积蓄多年的委屈、不甘与痛苦,终于化作了滔天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颜卓!我告诉你!我今日如此自甘下贱,如此堕落,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逼的!” 她伸手指着他,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空气,“你何时把我当做过妻子?自从我嫁入侯府,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永远带着厌恶和冰冷!这么多年,你对我说过几句暖心的话?你可曾在我房里安心睡过一个整夜?姐姐!呵,姐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就像一道鬼魂,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脂粉,在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我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我以为,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这偌大的颜府,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你总能看见我的好,总能对我有一丝温情,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你呢?!”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是日复一日的冷漠!是把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贱人抬进府!是对她们的笑语温存,甚至比对我也要多几分耐心!凭什么!颜卓!你告诉我凭什么!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会痛!”
她几乎是嘶吼着,将积压了十余年的委屈、愤懑、孤独与绝望,在这间温暖的、充斥着丑闻与背叛的包间里,尽数倾泻而出。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大了,呜呜地刮着,像是在为她这凄厉的控奏响悲鸣的伴奏。
陈氏的嘶吼在温暖的包间里回荡,与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雪声交织,仿佛是她内心风暴的外显。她那布满泪痕的脸扭曲着,多年积压的委屈、孤寂和不被看见的痛苦,在这一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不仅刺向颜卓,也仿佛要将她自己割得粉碎。
颜卓矗立在那里,如同被冻僵的冰雕。陈氏的每一句控诉,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头的冰层上,裂开细微的缝隙,有陌生的、近乎刺痛的情绪试图涌出,但旋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和根深蒂固的骄傲覆盖。他是定远侯,他的意志不容挑衅,他的权威不容置疑,尤其是来自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却行此苟且之事的女人!
“住口!”颜卓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心悸,仿佛暴风雪前的死寂。“你的委屈?你的不甘?这就是你自甘下贱、与人通奸的理由?将侯府的颜面踩在脚下,就是你对我的报复?!”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陈静婉,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芸儿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颜卓的女儿!她为家族前程付出,是她的本分,亦是你的荣耀!而你,就是用这等腌臜事来回报她,回报整个颜氏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