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清唇角微扬,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颜五小姐。”
这一声“颜五小姐”像盆冰水,兜头浇灭了颜素眼底的娇嗔。
她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精心维持的端庄姿态出现了一丝裂痕。
四周看热闹的公子贵女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嘲讽之色几乎不加掩饰——谁人不知皇上早已赐婚,只待颜五小姐及笄便要嫁入三皇子府?
往日传闻三皇子频频出入将军府探望未婚妻,如今看来,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否则怎会这般疏离客气,仿佛在称呼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窃窃私语声如蚊蚋般响起,那些目光从嘲讽渐渐转为怜悯,像针一样扎在颜素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不得当场裂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他竟敢如此羞辱我!我可是将军府嫡女,皇上亲自下的旨做他王妃!
颜素脑中嗡嗡作响,全然不顾这只是句再平常不过的称呼,委屈和愤怒却如野草般疯长。
眼眶渐渐红了,水光在眸中积聚,将落未落。
“都来得这般早啊!”恰在此时,一道春风般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太子墨言一袭银白蟒袍,正含笑立在桃花掩映的亭中。
他身侧倚着一位雍容贵妇,云鬓凤钗,容光慑人,唯有眼角细纹若隐若现,正是王皇后。
“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众人慌忙跪拜,衣袂窸窣声响成一片。
王皇后含笑抬手:“都起来吧。今日请各位来,不过是赏赏桃花,不必拘礼,只当在自家园子里便是。”
她目光慈和地扫过众人,却在掠过三皇子时微微一顿。
众人齐声谢恩。低头刹那,太子眼神悄然巡睃,似在寻找什么。
未见那道身影,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旋即却又莞尔——若她真来了,反倒不是那个宁折不弯的颜三小姐了。
“都去赏花吧。”皇后摆摆手,忽又唤道:“雨薇呢?快到本宫这儿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朱雨薇应声出列,盈盈一拜。
皇后亲热地拉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眉宇间满是慈爱。
看见朱雨薇被皇后叫走,其他官家的小姐们便窃窃私语。
官家小姐A,“皇后就单单找了朱家小姐,看来这朱小姐还真是讨得皇后的欢心呢!”
官家小姐b,“搞不好会做太子妃也不一定呢!”
A又道,“真的哈!朱小姐还真是好福气呢!可是我不喜欢太子,虽然太子温柔英俊,但我还是觉得三皇子更加体贴风趣。”A捧着脸双眼冒粉红色泡泡。
b娇羞的拽了她一下,“我也觉得三皇子比太子更好。”
两个少女捧着脸窃笑,全然没留意到身后颜素铁青的脸色。
她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这些阿猫阿狗,也配议论她的未婚夫?
她们经过时故意扬起的下巴,更像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
她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那两个一脸怀春相的少女,少女们觉得脊背发寒,一回头,便看见了像吃了屎一样颜素,两个女孩子勾了勾唇,挽着对方的手,仰着头,从颜素身旁走过去。
都怪墨言清!若不是他让自己难堪,她何至于受这等羞辱?
颜素咬紧牙关,眼底燃起暗火——她定要叫他知道,她颜素是他求之不得的存在!
那头朱雨薇正与皇后话家常。王皇后轻拍她的手背,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瞥向太子。
吏部尚书朱迅的独女,聪慧却不骄纵,家世清白且得父母全心宠爱。
若能为太子所用,便是斩段翊王势力的利刃。
这步棋,她布局已久。
太子静立一旁,唇角含笑。
银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姿卓然。
抛开储君身份,单是这般品貌也足以令闺秀倾心。
说了半晌话,皇后慵懒扶额:“雨薇啊,哀家有些乏了。让太子陪你逛逛园子可好?”不等朱雨薇推拒,便对太子道:“言儿,好生照顾雨薇妹妹。若怠慢了,母后可不饶你。”
太子躬身应诺,笑容温润如常。
朱雨薇却在心中暗暗叫苦,她并不想和太子逛花园。
她又不喜欢太子,和他逛花园怎会自在?再说了,皇后突然对自己那么热情是闹哪样?
莫不是要撮合自己与太子?
她可不要嫁给太子。
想着,朱雨薇便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刘嬷嬷,扶本宫回寝宫。”刘嬷嬷立刻上前扶着皇后,“是,皇后娘娘,您慢着点。”
刘嬷嬷是王皇后的奶娘,她应该是除了太子以外皇后最在乎的人了。
待皇后仪仗远去,太子转眸看向朱雨薇。春日暖阳透过花枝,在她芙蓉般的面庞上投下细碎光斑。
身姿已见窈窕,如枝头初绽的桃苞,青涩却难掩艳色。
太子目光停驻得有些久,朱雨薇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那审视般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仿佛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珍宝。
她垂下眼,借整理袖口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