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桃啊,秦公子是很好的夫婿人选了。”
颜翎玥仿佛根本没听见翠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语气依旧温和得像在谈论今日的衣裳花色。
慢条斯理地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将军府嫁出去的丫鬟,就算嫁去做妾,也定要嫁到大户人家,方不堕了将军府的颜面。为大户人家的妾,不是挺好?”
翠桃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因愤怒和绝望变得血红,双手死死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她死死盯着颜翎玥,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近乎咆哮:“颜翎玥!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明明知道那是火坑!”
竟敢直呼主子名讳!未等颜翎玥开口,一旁的颜若城已是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放肆!一个贱奴,也敢直呼主子的名讳!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了!”
“二少爷!二少爷!”翠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哭得梨花带雨,手脚并用地爬向颜若城,想抓住他的衣摆哀求。
颜若城眼中满是嫌恶,毫不留情地抬脚一踹。
“啊!”翠桃痛呼一声,被这没轻没重的一脚直接踹得倒飞回去,重重撞在颜翎玥的榻沿上,发出“咣”的一声闷响。
额角瞬间破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沿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
“为何要这样对你?”颜翎玥微微倾身,看着狼狈不堪的翠桃,脸上竟还是一派天真无辜的神情,仿佛真的困惑不解,“我说过啊,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啊!秦家富贵泼天,这难道不是一桩‘好’姻缘吗?”
“你!你!”翠桃气得浑身剧烈颤抖,指着颜翎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些许动静。
原是颜夫人院里的下人通报,说三小姐突然找了媒人进府。
颜夫人心下惊疑,直觉颜翎玥要搞什么名堂,或许这正是个能拿捏住她把柄、让她永不能翻身的机会!
她心思一转,便立刻让心腹张嬷嬷扶着,急匆匆往颜翎玥的院子赶来。
两人刚悄步来到屋门口,恰好将屋内的混乱尽收眼底。
颜夫人一眼看到跪在地上额头淌血、哭得几乎晕厥的翠桃,心中猛地一沉,暗骂:这个没用的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颜翎玥眼尖,早已瞥见门外探头探脑的颜夫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故意拔高声音,热情地喊道:“呦~母亲怎的突然到我院子里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一嗓子,瞬间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门口偷听的主仆二人身上。
翠桃一见颜夫人,如同濒死之人看到了最后的救星,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她一下子挣扎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快步冲过去,“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颜夫人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把颜夫人吓得一个趔趄。
“夫人!夫人!您可要救救奴婢啊!三小姐、三小姐她要把奴婢许配给城西秦家那个痴傻残废的大公子!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奴婢吧!奴婢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听到“秦家傻公子”几个字,颜夫人脸色骤变,心头巨震!
颜翎玥竟然要把翠桃嫁给那个废人?难道……难道她已经查出来昨晚的毒是翠桃下的?那她是不是也猜到是自己幕后指使?
颜夫人心乱如麻,一时愣在当场,根本没心思理会脚边哭求的翠桃。
翠桃见颜夫人不语,心中恐慌更甚,抱着颜夫人大腿的手收得更紧,不死心地哭喊:“夫人!夫人!您答应过奴婢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这一用力拖拽,颜夫人差点没站稳摔倒,幸亏旁边的张嬷嬷眼疾手快,用力搀扶了一把。
张嬷嬷立刻对着翠桃厉声呵斥:“快放开夫人!你这作死的贱蹄子!三小姐给你指婚是你的福气!你抱着夫人胡搅蛮缠做什么?还不快撒手!”
然而,即便被如此呵斥,几乎绝望的翠桃依旧死死抱着颜夫人不放手,仰着一张涕泪交加、额角染血的脸,哀哀求告。
颜夫人又惊又怒,使劲甩着腿想要挣脱。
翠桃见颜夫人竟真的如此冷酷,丝毫不顾她的死活,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断!
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让她如同疯魔了一般,猛地松开手,又连滚带爬地扑回颜翎玥榻边。
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颜夫人,尖声大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划破空气:“是她!是夫人!是夫人要害小姐您的!夫人许诺奴婢,若是小姐您死了,她以后就会把我许配给二少爷做妾!是夫人指使我下的毒!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求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都是夫人逼我的!”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屋内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脸色煞白的颜夫人。
是翠桃下的毒?竟然是夫人指示的?!
唯有颜翎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吃惊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她昨日醒来时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今日这场“说媒”的大戏,不过是为了逼狗急跳墙,让这吃里扒外的奴才亲自将幕后之主揪出来!
翠桃说想做颜若城的妾,颜翎玥信。从她出门时那个暗送秋波的眼神,颜翎玥就看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为了这个痴心妄想的念头,她竟敢听凭颜夫人指使,来要自己的命!
她那么想嫁给颜若城?
颜翎玥就偏要让她求仁不得仁,偏要让她嫁个最不堪的痴傻废物!
这既是给翠桃的惩戒,也是给颜夫人的警告——别再把手伸到她的院子里来!
而莫名“躺枪”的颜若城,内心更是复杂翻涌,一阵恶寒。
这个丫鬟竟然……竟然为了能做他的妾,就敢来毒杀他的三妹妹?简直是荒谬绝伦!不可理喻!
“翠桃,莫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颜翎玥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惋惜,“母亲仁厚,怎会想要加害于我?定是你这奴才自己起了歹心,如今事情败露,便想胡乱攀咬主子,以求脱罪。”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翠桃惨不忍睹的脸上,语气甚至称得上“宽宏大量”:“你给我药里下毒,谋害主子,按律当杖毙或发卖。我不但没有杀你,还念在主仆一场,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翠桃啊,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如此污蔑母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还要她感激?感激她把自己推入比地狱还不如的火坑?!
翠桃此刻恨不得扑上去撕烂颜翎玥那张虚伪的脸!
“颜翎玥!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不得好死!”翠桃像一只彻底被逼疯的野兽,声嘶力竭地咆哮诅咒,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滔天的恨意。
颜翎玥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目眦欲裂的翠桃,竟掩嘴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却让闻者毛骨悚然。
“对啊,”她放下手,笑容美得惊心动魄,语调依旧轻柔婉转,一字一句,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翠桃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我就是这么恶毒啊。要怪,只怪你知道得太晚了,也选错了路。”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见多识广的刘媒婆,都从脚底生起一股冷气,不寒而栗。
彻底的绝望吞噬了翠桃。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涣散,嘶叫着就要向一旁坚硬的门框撞去——
一直在一旁紧盯着她的颜若瑄眼疾手快,身形一闪便掠至她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她的后颈上。
翠桃身体一软,两眼翻白,未发出一声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站在角落的刘媒婆早已吓得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她看着榻上那位笑容依旧恬淡美好的颜三小姐,只觉得心脏怦怦狂跳。
这位小姐……模样美得跟天仙似的,可这手段,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这将军府的后宅,水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