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没有!”周铎立刻斩钉截铁的反驳,语气异常肯定,“我这四幅画用的全是进口的现代丙烯颜料和新型合成媒介剂,色彩体系里根本不含朱砂,更别说这种古老的锈砂了。而且装裱是我亲自在工作室盯着的,用的是最高档的博物馆级无酸卡纸和轻质铝合金画框,绝不可能有老装裱层的东西。”
张夏点了点头,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他再次拿起EmF检测仪,对准报告中记录的有冷凝水痕迹的展柜玻璃区域进行扫描。
仪器屏幕上的数值再次瞬间飙升到70以上,红色警报灯开始闪烁。
“这就对上了。”张夏放下仪器,声音清晰的响起,“这些锈砂,就是我们刚才所探测到的磁场异常的来源。”
“你就是张夏吧?我们……借一步聊聊?”王队长突然开口道。
张夏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两人来到监控室。王队长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张夏:
“张先生,我是老袁的朋友。他跟我不止一次的提过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在北城国际中学那起失踪案,两个学生能那么顺利的找到,也有你的功劳在里边……”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郑重地与张夏握了握,“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谢谢你。我叫王逸,市刑侦支队的。”
“您客气了,王队。幸会。”张夏平静的回应。
“所以,”王逸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充满了困惑与无奈,“这起案子,真的也和那种……超出我们常规认知范畴的事情有关?”
他艰难的斟酌着用词,作为一名坚信科学证据的刑警队长,说出这番话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严谨的说,”张夏的回答同样用词谨慎,“基于目前发现的这些相互印证的独立线索指向,此案涉及‘超常现象’的可能性极高。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其运作的机制,但排除所有合理可能后,剩下的,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必须认真对待。”
王逸沉默了近半分钟,眉头始终紧锁,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异常的坚定:
“作为人民警察,我的职责和素养告诉我,不应该轻易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破案靠证据、靠逻辑、靠科学。”他声音低沉而有力,“但是……干这行快二十年了,确实会遇到一些案子,用现有的科学知识和刑侦手段,没法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我很尊重你的专业素养和你的判断。我个人的世界观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我的目标是破案,给失主和社会一个清晰、负责的交代。”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凝重,“至于这个交代具体是什么形式,那些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画到底在哪。所以,张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您放心王队长,我会尽我所能。毕竟,我也是收了委托费的。”
“哦对,我把这茬忘了。”王逸愣了一下,随即爽朗的拍了拍张夏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理解的笑意,“行,公私分明,挺好!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需要警方协助的地方,只要不违反规定,我也会尽力帮忙。”
他将一张只印着姓名和电话号码的简洁名片塞到张夏手里。
“太好了,”张夏接过名片,难得地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如果我成功拿下这单委托费,一定……嗯,送锦旗太俗,请你吃饭吧。这个不违反规定吧?”
王逸被张夏这直白又接地气的“回报”方式逗得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真跟老袁说的一模一样!行,这个‘回报’我接受!那就一言为定!”
他用力握了握张夏的手,随即招呼值班民警收队离开。
看着王逸带着手下离开展厅,陈默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短短十几分钟,这个她之前百般嫌弃的“草台班子侦探”,展现出的绝对专业和自信,确实……有点个人魅力。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将那份不易察觉的动摇压下。
“真不愧是我哥们!”周铎凑了过来,兴奋地拍着张夏的肩膀,“警察叔叔们查了三天都没发现什么,你一来就揪出这么多关键线索!厉害!”
“调查方向不同而已。”张夏淡淡的纠正,“警方排查的是物理层面的嫌疑人、作案手法和动机。我们关注的是……非物理层面的痕迹和逻辑。他们不可能往这方面考虑,也没这个权限深挖。”他瞥了一眼周铎,“这没什么好自豪的。”
“所以,”陈默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走到两人面前,“你跟王队长沟通了半天,得出什么结论了?偷画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怎么做到在监控和安保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搬走这么大几幅画的?”
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带着质疑,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更像是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请注意,”张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我从来没有说过凶手是人。”
“哈?”陈默声音瞬间提高,“这就是你们俩达成的共识?王队长他也同意这种……这种荒谬的结论?”
让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她这次竟然没有立刻出言嘲讽“没有思路就往灵异上赖”。或许是王逸的态度,或许是那些实实在在无法解释的物理证据,让她心底的“ 绝对理性”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她依然无法轻易接受。
张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那……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偷走的?”
“还不清楚。”张夏坦诚道,目光转向周铎,“所以,现在需要进一步确认。”
“确认什么?”陈默和周铎异口同声的问。
“确认他,”张夏抬手指向周铎,“最近,或者更早之前,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物,奇怪的事。任何让你觉得不合常理、印象深刻,哪怕当时觉得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细节,都可能是关键。”
“你的意思是,”周铎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我是碰见脏东西了?”
“嗯……”张夏沉吟了一下,“未必是脏东西。也可能是一种联系,一个契机,或者某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物品。总之,好好想想吧。”
“想什么啊!”周铎苦恼地抓了抓他那头精心打理的艺术家长发,“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画展巡演!不是在飞机火车上,就是在酒店或者展厅!每天接触的人都是策展方、媒体、收藏家、粉丝……能有什么异常?再之前就是闭关作画,一个人关在画室里,连只蚊子飞进来我都知道!我保证这半年绝对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人事物。”
张夏的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稳定:“也可能……是更久之前的事情。某个被你遗忘在角落的记忆。”
“更久?那我更想不起来了!”周铎立刻哀嚎一声,求助似的看向张夏,“你还不了解我吗?大学时你就老说我狗头猪脑袋,记性差得要命!经常丢三落四,钥匙钱包甚至刚买的颜料都能转眼就忘了放哪儿,这种需要深度挖掘回忆的事,太难为我了!”
“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吗?”陈默在一旁听得直扶额。
“不是,我中午就说了嘛!”周铎突然想起什么,理直气壮的转向陈默,开始甩锅,“艺术家需要精致饮食滋养灵感!我跟你说了想吃红烧排骨,你非不让!你看,关键线索想不起来了吧?这就是那顿排骨没吃上埋下的伏笔!”
“喂!周铎!你不要……”陈默被他这清奇又厚颜的脑回路气结,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不要没屁硬搁楞嗓子。”张夏的声音适时插入,精准的替陈默补上了后半句。
“对!”陈默下意识点头,随即疑惑的问。“那是什么意思?”
张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就是你想表达的意思,拉不出屎怪茅坑。”
“没错!就是……等会儿!”陈默再次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柳眉倒竖,瞪着张夏,“你骂我是茅坑?”
“不是,”周铎赶紧打圆场,“他是顺着你的话说的。”
“这不重要!”张夏果断终结了这场无意义的争吵,目光重新锁定周铎,“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他立刻拥有灵感。”
“啥办法?”陈默和周铎同时看向他,一个充满狐疑,一个带着好奇。
张夏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