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肖正阳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专业地回答道:
“师傅您放心,首长身体各方面指标都还算平稳,底子好。只是...”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只是您知道的,老爷子心里那郁结多年的事,精气神终究是受影响,不如往年爽利了,但总体无大碍。”
听到张老身体无虞,周穆童心下先稍稍一宽,但听到“郁结”二字,他的心又像被针扎了一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膝头的报纸。电话两端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电流声微弱地嘶响着。
“师傅?师傅您还在听吗?”
肖正阳疑惑的声音将他从翻涌的思绪中拉回。
“啊...在,在听。”
周穆童回过神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紧了听筒,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将盘桓在心头的话说出了口:
“正阳,你...你问问首长,我...我想去星渚山看看他老人家,不知...不知他什么时候方便?”
这个请求显然让肖正阳更加意外了。师傅退休后深居简出,极少主动提出要去探望哪位老领导,
尤其是星渚山那样守备森严、出入皆需报备核准的地方。那里居住着的十一位老人,是华夏真正的基石,
其居所的安保级别之高,甚至超越了权力中枢,外人想踏入一步都难如登天。
“师傅,您...”
肖正阳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但他深知老师的脾气,从不无的放矢,既然提出,必有深意。
他没有多问,立刻应承下来:
“好,您稍等,我这就联系一下那边,尽快给您回话。”
电话挂断后,周穆童保持着握着听筒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报纸上李南的脸上,
眼神复杂至极,有期待,有恐惧,有对往昔的追忆,也有对可能性的巨大不安。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不到半个小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周穆童几乎是在第一声铃响时就抓起了听筒。
“师傅,”
肖正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些许不可思议,
“我刚请示了。首长一听是您想来看他,很高兴,直接说让您晚上就过去,陪他一起吃个便饭。
他还说...确实好久没见您这个‘老伙计’了,正好一起说说话。”
成了!周穆童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如愿以偿的松懈,也有大战将至的紧张。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好,好...我知道了。晚上我准时过去。”
放下电话,他缓缓靠回沙发背,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指尖,却再次不由自主地抚上了报纸那份冰冷的纸张,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的勇气。
星渚山,坐落于京城西北远郊,距市区约莫一小时车程。这里远离都市喧嚣,层峦叠翠,
一条清澈的山溪如玉带般蜿蜒穿过山谷。因其所承载的特殊使命,山脚周边数公里内没有任何民用建筑,
只有茂密的原生林地和严格的警戒哨卡,确保了绝对的清静与安全。这里的空气清冽得带着甜味,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涤荡肺腑。下午五点,周穆童的专车准时抵达星渚山脚下第一道戒备森严的检查站。
高大的电动栅栏门缓缓滑开,两名神色冷峻、装备精良的警卫上前,一丝不苟地核查车牌、证件,
并与内部名单进行反复确认。周穆童摇下车窗,平静地配合着检查。他早已习惯了这套流程,深知这里的规矩大于天。
即便是他,这位曾经常年出入于此的国手,也绝无任何特权可言。所有外部车辆一律不得上山。
通过核查后,周穆童换乘了一辆内部指定的黑色奥迪专车。司机沉默寡言,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工作人员。
车辆沿着蜿蜒却平坦的山路向上行驶,两侧林木苍翠,静谧得只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周穆童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与他两年前离开时并无二致,依旧是明哨暗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安全网。
故地重游,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叹。专车最终平稳地停在一处幽静的别墅院门外。
院门早已敞开,一名身着笔挺校官短袖军服、身姿如松柏般挺拔的军人已肃立在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