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的话音在殿内回荡,未及平复,他竟又抛出了一个全新的衙署——卫生部!
“国之根本,在于黎庶;黎庶安康,首赖医道!然观旧明医界,积弊深重!各家药方视为私产,秘不示人,致使多少良方湮灭!
医者良莠不齐,庸医害命,名医难求,百姓求医无门,或倾家荡产,或听天由命!
医书典籍,散佚混乱,真伪难辨!药材价格,更是混乱不堪,奸商囤积居奇,穷苦百姓,望药兴叹!”
他每说一句,殿内便有人暗自点头,显然戳中了无数人的痛处,旧明医道之弊,早已是沉疴痼疾。
张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旧立新的决心:“此等乱象,非但祸害生民,更损我大夏元气!此乃国之大事,岂容轻忽?故,本王决意,新设卫生部!”
“卫生部?”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疑惑声,这个名称,前所未闻。
张行清晰地阐述其职能:
“其一,负责天下医者登记造册,详录其籍贯、师承、所擅医科!非经登记考核,不得公然行医!
其二,制定医者考核之法,定期评定其等次!庸医误人者,严惩不贷!良医济世者,当予褒奖!
其三,统筹规划,于各府、州、县治所,乃至人口稠密之乡镇,逐步建立官办医馆!统一管理,统一药价!务使百姓病有所医,药价公允!
其四,汇聚天下名医、通晓医道之饱学之士,广收散佚之良方,去伪存真,去芜存菁,编纂刊行最新、最全、最实用之医典!使良方不再私藏,惠及天下!
其五,”张行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望,“设立医学院!非为培养寻常郎中,而是为钻研医道精微,探求疾病根源,改进治疗之术!
更需广招学徒,系统传授医道真知,培养通晓内外、明辨药性之新医!使我大夏医道,代代传承,精进不息!
此乃强军固本、泽被苍生之千秋功业!”
这一整套构想,清晰、宏大,直指旧医道沉疴之根本!
殿内懂行之人,如李茂才、陆梦龙等,眼中都爆发出异彩,这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之举!若能成行,功德无量!
然而,也有疑虑之声响起。
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通晓些医理的老士绅,犹豫着出列,拱手问道:
“大王圣明,心系万民,此策实乃仁政!然……老朽有一惑。
民间医者,尤其有些祖传秘方之家,视方如命,如何肯将其交出,纳入那官修医典?若其不愿,强征之,恐失人心,亦违仁恕之道。”
另一位官员也附和道:“大王,还有这官办医馆,统一药价,固然是好。
然药材收储、炮制、运输、仓储,所耗人力物力巨大,且需通晓药性之人才管理。
各地情况不一,统一经营,恐难周全,若经营不善,反成累赘,岂不有损大王仁名?”
张行耐心听完,并未动怒,反而露出理解之色:“二位所虑,皆在情理之中。”他解释道:
“关于秘方征集,卫生部当以请为主,以奖为导!
凡献出确有实效之良方者,视其价值,或赐予重金,或授以官身荣誉,或准其参与医典编纂留名青史!使其名利双收,光耀门楣!此乃以利导之。
同时晓以大义,使其明白,秘方藏于一家,或可救十人百人,献于天下,则可救千人万人!此乃以义动之。
若真有冥顽不灵、视利民良方为私产、见死不救者,再辅以律法严规,此乃最后手段,不得已而为之!仁恕乃对黎民,非对守秘自珍、罔顾苍生之辈!”
“至于官办医馆经营之难,”张行胸有成竹,“此乃新事物,自当循序渐进,而药材收储,由财政部拨专款,于药材产地设点收储。
管理人才,可从登记在册之良医、通晓药理的商人、以及医学院培养之新才中遴选!
统一药价,非是僵化不变,而是由卫生部根据药材成本、运输损耗、合理利润,制定指导范围,防止暴利盘剥!
各地医馆亦可有适当浮动之权。本王之意,非求一蹴而就,但求方向明确,稳步推进!”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医道关乎人命,关乎国运!积弊非一日之寒,革新亦非一日之功!
然,方向既定,纵有千难万险,亦当砥砺前行!此卫生部之设,势在必行!”
张行环顾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卫生部立,皆为革故鼎新、强国利民之策!然,新制初创,千头万绪,人才难得,故,卫生部尚书一职,亦暂不专设!
各地医馆试点设立,由各府州县衙,在布政使司统筹下,量力而行,摸索经验!
而医者登记造册、考核评定、编纂医典、筹建医学院等,暂不推进!待根基稍稳,人才涌现,再择贤能专任!”
他最后总结道:
“新朝初立,气象万千,各部各州府,务必恪尽职守,勤勉任事,务求公正清明,当戮力同心!
新政推行,或有荆棘,然只要心系大夏,心念百姓,纵有艰难,亦可披荆斩棘,共开新天!”
“臣等(末将)谨遵大王谕旨!必殚精竭虑,不负所托!”殿内文武,齐声应诺,无论是新制的冲击,还是对未来的期许,都让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又热腾腾。
“散朝!”张行大手一挥,结束了这场奠定大夏根基的重要朝会。
群臣躬身行礼,依序缓缓退出恢弘的大殿。
张行并未立刻离开,他转身走向后殿。刚转过屏风,一个清丽的身影便迎了上来,正是妹妹张卿儿。
“哥!”张卿儿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眼中却藏着一丝离别的愁绪。
张行冷峻的脸上瞬间化开暖意,挥退了左右侍从,后堂只剩下兄妹二人。“卿儿,都准备好了?”
“嗯,行李都装车了,午后便启程!哥,方才朝堂之上,你宣布那么多新政,尤其是那卫生部……担子太重了,你要多保重身体。”
“无妨。开国之事,哪有不累的?倒是你在这达州知州位上,放手去做,有解决不了的难处,随时报我,或请教李巡抚、陆尚书他们。”
“嗯!哥,我这一去,怕是要到年节才能回来看你了。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张行心中暖流涌动,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广元老宅的时光,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卿儿的肩头:“放心吧,哥心里有数。
倒是你,安全第一,遇事多与州中老吏商议,莫要逞强,身边护卫,务必挑选精干可靠之人。”
“知道啦,哥!”张卿儿眼圈微红,却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是大夏的知州大人呢!”
兄妹俩相视而笑,离别的愁绪被浓浓的亲情和彼此的信任所冲淡,又说了些家中琐事。
张卿儿看看天色,起身告辞:“哥,时辰不早,我该启程了。”
张行站起身,亲自将妹妹送至后殿门口。
“去吧,路上小心,到了达州,安顿好后,捎个信回来。”
“嗯!哥,保重!”张卿儿深深看了兄长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转身,步履坚定地向外走去。
张行站在门口,目送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宫门转角,良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