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所经历的是这样的。
师父的遗言“去吧,别等我来教你了”在我脑海中回响。
那间平常弥漫着草药香气、有涪翁师父身影的小屋,此刻显得空荡荡的。
但我遵从他的命令,踏入带着晨露的清晨。
我留意到一些细微之处:炉火残留的温热,半碗野菜汤放在那里,仿佛他只是暂时出去了。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他的命令更加清晰地在我心中回响。
我发现了那根残破腐朽的麻绳,就像一条被切断的生命线。
上面“勿寻”的留言,证实了他的离去,而“赤针点穴”这几个字更让这一切有了分量。
他那手法的细节,针意内敛,不损伤纤维,显示出他的高超技艺。
我明白了。
涪翁师父是不想被找到的,他走的是一条漂泊之路。
我心情沉重,但头脑清醒,把那根绳子系在手腕上,发誓要传承他的遗志。
他的去向本就不该留下痕迹。
我独自北上,成了旅途中孤独的行者。
道路充满危险;天下一片混乱。
在三岔驿的要道上,景象惨不忍睹。
沟壑里堆满了尸体,乌鸦在头顶盘旋,死亡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一个女人呼喊着求救,她的绝望反映出这混乱的局面:瘟疫肆虐,医生们都害怕了,未来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我决定行动起来。
我记起了《针经》里残缺的片段。
我用简单的工具:干艾草、枯藤和粗盐,尝试运用我所知道的知识。
我布置了一个“九宫却疫局”,专注于关键穴位。
我扎入皮肤,然后拔出,用艾草的烟熏烤穴位。
最后,这个方法奏效了。
人们慢慢地开始康复,感觉好多了。
我不能接受“活医王”这个称号。
我用血写了一条留言并展示出来:这医术是涪水(师父)所授,并非我一人之功。
我的命运不是追求名声,只是要完成他的嘱托。
但在北方,一个新的名字开始流传——我师父的名字。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和另一个人的联系,一个和我做着同样工作,但方式不同的人。
这个人叫柳文谦。
在南方,这个人把“醒田膏”的配方刻在一块石碑上,这是一项公益之举。
这药很有效。
配方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就连混着药渣的松脂也让石碑上的字像星星一样闪耀。
碰巧的是,这成了村民们梦想中的东西。
一个孩子惊呼:“它跳动的样子就像我梦里一样!”看来这医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技巧。
它是和身体的一种联系。
我看到了他的行动,他撕开并分发拓片,他的创新理念。
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医术并行不悖。
现在我能感觉到,“医道传承印”被激活了。
失传的“飞针渡疫术”。
这是一种需要借助病人气息才能施展的不可能的医术。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行动,能感觉到和柳文谦的联系。
他也感觉到了这种力量和联系!
我们两人,相隔甚远,却望着同一片天空。
我试图建立一家真正的诊所。
但官府对诊所提出了问题,并进行迫害。
但我必须为真理而战!
这让我改变了计划:抛开砖瓦建筑,用竹席搭建。
柳文谦传来的消息在我脑海中回响:“庐若高台,反隔人心;席如浮云,方能遍覆。”就是这样。
我们创立了一种“轮穴自治”系统。
最后,这里的瘟疫情况比有官医管理的地区要轻。
人们开始康复。
最后,我能感觉到我师父的状态。
他现在在观察着。
他能感觉到世界正在恢复的“脉搏”。
他体验着这些感觉:穴位歌的吟唱,经络的按压,升腾的艾草烟雾。
他知道自己的感受,一种融入整体的感觉。
他不再是在教导某一个人,而是在教导整个世界。
现在,他把钓竿抛入了人类的“河流”。
知识现在可以自我延续了。
然后我看到了。
一个孩子拿着一根木棍,用石碑的拓片寻找自己的神门穴。
那里,有一点微弱的光亮。
师父的未来会怎样呢?
涪水晨雾如纱,笼罩着江面,也笼罩着程高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他踏着浸湿鞋履的露水,快步寻至江畔那片熟悉的旧滩。
远远望去,师父涪翁那间简陋的茅屋门扉半开,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子里空无一人,灶台的余温尚存,仿佛主人刚刚离去。
案上那只粗劣的陶碗里,还浮着半片未来得及咽尽的野菜羹,绿得刺眼。
“师父!”程高扬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茅屋里撞出一圈圈回音,最终消散在江风里,无人应答。
他的目光猛地被舟尾一物吸引。
那是一缕悬在竹竿上的残破麻绳,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程高认得,那是当年师父涪翁初来涪水时,用来系住这叶孤舟的缆绳,如今早已在风吹日晒中朽如枯藤。
他心头剧震,几步跨到舟边,俯身将那截麻绳轻轻取下。
入手粗糙,却带着一丝异样的触感。
他凑近细察,瞳孔骤然收缩。
绳结的内侧,竟藏着三道细密至极的划痕,组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勿寻”二字。
那痕迹极浅,针意内敛,竟未伤及麻绳一丝一毫的纤维,正是师父那手出神入化的“赤针点穴”收力至毫巅的独门手法!
师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只留下这无字之书般的决绝。
程高立于滩头,江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却浑然不觉,良久,他将那截藏着针意的麻绳,一圈圈仔细地系回自己的腕间,仿佛系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也系上了一份沉重的传承。
他望着茫茫江雾,低声自语:“您去处,本就不该有迹可循。”
话音落,他转身,再未回头。
程高孤身北上,背上的药篓便是他全部的行囊。
行至一处名为三岔驿的要道,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驿道旁的沟壑里,竟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身,瘦骨嶙峋,死状凄惨。
成群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悲鸣。
一个抱着幼儿、面黄肌瘦的妇人跪倒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程高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一群绿林残部裹挟着流民,屯于不远处的山坳之中,不知从何而起,一场凶猛的瘟疫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高热不退、胡言乱语者十之六七,附近的乡医郎中,早已闻风丧胆,避如蛇蝎。
程高打开药篓,里面空空荡荡,仅剩下最后三味——几束干艾,一把枯藤,还有一小包粗盐。
绝境。
然而,程高眼中没有半分退缩。
他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干土,以盐为笔,在空地上迅速画出一个繁复的阵图。
妇人看不懂,只觉得那图形玄奥无比,隐隐带着一股镇压万邪的气势。
这正是《针经》残篇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九宫却疫局”。
“去,让还能动的人都过来,拾枯枝,越多越好!”程高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很快,十几个尚能行走的逃民聚拢过来,将拾来的枯枝堆在他面前。
程高目光如电,口中飞速报出一个个穴位:“取最直的枯枝,削尖一头,对着病人背后的‘五枢’、‘命门’大穴,刺入半寸,立刻拔出!快!”
众人虽惊疑不定,但见他神情笃定,又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一时间,山坳里响起一片压抑的痛呼声。
紧接着,程高点燃干艾,让浓烈的艾烟熏蒸病患穴位,又将枯藤熬煮成滚烫的药汁,混着热土敷在他们背上。
三日三夜,程高未曾合眼。
当第三天的晨光刺破云层,奇迹发生了。
三十多名高烧谵语的病患,竟陆陆续续退了热,神志也渐渐清醒过来。
山坳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一个壮汉当即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高呼他为“活医王”!
程高却一把扶起他,转身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布上写下十个大字:“此术涪水所授,非我独有。”
他将这面血书旗帜,牢牢缚在村口一棵枯死的树干上,迎风飘扬。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空了一半的药篓,头也不回地向瘟疫最深处的山林走去。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南地。
柳文谦立于驿道旁的一块巨大石碑前,手中火把熊熊燃烧,将碑面照得通亮。
他亲手雕刻的“醒田膏”配方,已密密麻麻布满了石碑的三面。
这是他走遍乡野,救治无数火毒伤患后,总结出的心血之作。
他没有藏私,而是将它刻在了这人来人往的交通要道上。
“还不够。”柳文谦喃喃自语,他取来松脂,混上熬药剩下的药渣,仔细地涂抹进每一道刻痕之中。
夜风吹过,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涂抹了药渣的碑文,竟泛出幽微的金光,如同无数星点在碑面游走,明灭不定。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惊叹。
一个胆大的孩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发光的字迹,忽然,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惊奇地叫道:“爹,这里……这里跳得和昨夜梦里一样快!”
柳文谦心头猛地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立刻命人取来湿润的黄泥,均匀地拍在碑面上,做成拓片。
当他小心翼翼地将泥板揭下时,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泥板之上,显现出的并非单纯的文字,而是一幅由无数光点连接而成的脉络浮图!
那图形曲折蜿蜒,与他家传《诊脉法》中描绘的“经气循行”图,竟隐隐相合!
原来如此!药方是表,经络是里!
柳文谦心潮澎湃,他当众将那巨大的泥拓片撕成数十份,分发给每一户村民,朗声道:“医典不在竹简之上,而在你们每个人的掌心!识得一字,便能救一人;通得一穴,便能活一家!”
深夜,北地疫山。
程高守在一只破陶罐边,为新一批病患煎熬着枯藤汤。
忽然,他感觉心口一阵微烫。
他急忙伸手入怀,掏出那枚自师父印灭后便再无异动的“医道传承印”残片。
此刻,这枚冰冷的铁片竟滚烫如火,印面上,缓缓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经络走向,那些光线如流萤飞舞,最终汇聚成一条线,直指南方!
他凝神细辨,脑中轰然一响——这竟是《针经》中失传已久的“飞针渡疫术”残诀!
此术以病者气息为引,施术者可隔空运针意,借天地风势,遥传经络!
事不宜迟!
程高当即从地上捡起三根最直的枯枝,并列咬于齿间,面朝南方,闭目凝神,将全身气力汇于一线,猛地导出!
百里之外,南地村落。
柳文谦正为一名火毒攻心、气息奄奄的垂死幼童施救,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孩子的心跳却越来越微弱。
就在他即将绝望之际,忽觉自己捻针的指尖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无形却霸道至极的针意,穿透虚空,悍然刺入他指下的穴位!
“噗——”
那垂死的幼童猛地张口,竟咳出一大口腥臭的黑痰,微弱的呼吸,竟奇迹般地顺畅起来!
柳文谦惊愕地抬起头,程高也在同一刻睁开双眼。
相隔千山万水,二人虽素未谋面,却在这一刹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头顶同一片浩瀚的星空。
疫病渐平,程高本想依照古制,在山阳之地重建一座“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