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硝石的凉腥味,漫到硝袋旁的《硝石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捻起一撮 “净硝”—— 指腹竟触到糙硬的颗粒,凑到灯下看还泛着奶白(是掺了三成石膏的劣硝,制冰不降温、制火药易炸膛)。册上 “北境与硝山部落共分冬汛硝石三百斤(净硝一百二十斤、粗硝一百斤、提纯硝八十斤,均经‘三溶三滤’,凉感透手)” 的 “一百二十斤” 被改成 “八十斤”,“三溶三滤” 被划成 “一溶一滤”,与阿婷父亲《硝石秘录》里 “调硝需用‘硝纹’水印册,墨汁掺硝水,遇寒不晕,真净硝遇水骤凉、捏之化粉”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冰窖旁的 “净硝” 刚撒进温水,水温只降了两度(真净硝该让水结薄冰),营外的运硝路线图上 “东硝驿有硝工接应” 被改成 “西冰坡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硝霜,而西冰坡的冰洞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硝(硝袋缠着北境硝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假硝换部落好料)。
“这调配册和硝石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硝袋旁,把净硝倒进瓷碗兑温水 —— 指尖碰碗壁只觉微凉,没有真硝石该有的刺骨凉,她又捏了把硝石搓揉,颗粒硌得指腹发疼:“我爹说三溶三滤的净硝,搓着像雪粉,遇水盏底能结霜,绝掺不了石膏,这是有人故意用劣硝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硝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硝粒,蘸了点硝性检测水,水瞬间从透明变成乳白(石膏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净硝,水立刻结出细小白霜(纯硝反应):“劣硝制冰保不住粮,制火药会炸了药炉,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四十斤净硝,还故意用假硝断你们的冬粮和防敌火药,再……”
“再让扮成硝吏的人说‘是北境硝工换的硝,护民军想留着好硝自己用,还引你们去坡上丢硝’。” 项云的铁枪往硝袋上一戳,震得劣硝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厚布衫的 “硝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硝霜,显然刚在硝营待过。
“你根本不是硝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硝吏的手,虽握着硝铲,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滤硝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硝水浸的浅白痕),“你滤硝时,总往西冰坡的冰洞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抢真硝吧?”
硝吏脸色骤变,突然往硝营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净硝(萧衍计划烧硝,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硝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硝吏突然从怀里摸出粒硫磺 —— 硫磺混着硝石是制火药的关键,他喘着气把硫磺塞进龙弈手里:“我女儿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硝,可我在每袋真硝里都混了硫磺粒!硝山部落的老硝工懂火药,一摸就知道哪是好硝!还有……” 他指了指西冰坡,“我把萧衍劣硝的袋底戳了洞,硝漏在冰上会化,他们扛不远!”
硝营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硝袋的部落信使冲进来,硝袋底的洞正漏着劣硝,信使冻得鼻头通红,声音发颤:“西冰坡有伏兵!他们穿北境硝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抢硝石,断你们火药和粮’,我趁他们捡漏硝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硝工被…… 被围在冰洞外了!”
赵勇扛着袋真净硝赶来,硝石的凉味压过了石膏的涩味:“凌丰,你带两百人去西冰坡救硝工!我守硝营,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硝!”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硝石调配册》的 “硝” 字上 —— 真册的 “硝” 字笔画里藏着硝纹,按《硝石秘录》,用硝水一涂会显白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硝营的老硝水缸旁取硝水 —— 真调配册涂了水,硝纹会透出来!” 他又转向项云,“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西冰坡设伏,顺带盯着冰洞旁的火药原料库,萧衍抢硝石八成是为了制火药;赵彻,你带弓弩营去粮库的冰窖,劣硝化冰会冻坏粮食,盯着换真硝;凌丰,你跟我重订硝营规矩,按秘录来,北境、硝山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硝工,分盯制冰和制火药,少一方都不能动硝!”
午时的日头刚破了寒雾,西冰坡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硝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硝霜,甲胄上沾着雪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石膏粉,还在冰洞外找着混硫磺的真硝,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硝!”
硝营中央突然响起溶硝声。硝山部落的老硝工舀起勺真净硝兑温水,盏底瞬间结出薄冰:“那假硝吏没骗我们!他不仅混了硫磺,还在真硝袋的绳上编了硝结 —— 我们部落的人一看就认得出!”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硝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掺石膏的劣硝:“卧底抓着了!就是他往制火药的硝里加石膏,被老硝工识破的 —— 他说萧衍想让我们的火药炸膛,好趁乱攻粮库!”
硝营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硝工帮着溶真硝制冰,部落硝工筛选火药用的净硝,归降者帮着把硝石搬去冰窖和药库;苏雅在给带伤的硝工递姜枣汤,汤碗外裹着真硝制的冰袋保凉;凌丰则帮着把真《硝石调配册》挂在硝营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辨硝口诀”,北境和硝山部落的老硝工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硝营时,龙弈站在冰窖旁,看着真硝制的冰砖堆得齐整,粮袋上凝着细霜,老硝工正往火药原料里加硫磺。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硝石秘录》,递来碗冰镇的甜汤 —— 汤里的蜜枣是用硝石冰镇的,凉甜沁心:“我爹说,硝石虽凉,却能护粮不腐、护营不危,是藏在寒里的暖。”
龙弈喝了口甜汤,凉意顺着喉咙往下,心里却暖:“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硝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斤硝石,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硝工、每个百姓,冬天有粮吃、遇敌有防备,信得过手里的硝、信得过身边的人。硝同溶,心同暖,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硝营的药库,带着硝石的凉味与姜枣汤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硝秤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硝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甜汤碗 —— 碗沿的冰珠正慢慢化,像把寒雾都融成了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