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了冰湖狼口的生死考验,箫景轩等等一行人带着珍贵的雪骨草,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赶回了天门关。
关内依旧肃杀,但是得知他们成功地带回救治冻伤的奇药,尤其是看到那一株晶莹剔透、散发着奇异寒香的雪骨草时,赵天德和几位郎中都激动不已,立刻着手准备配制药物。
然而,当他推开土屋那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之时,屋内却空无一人。
原本留给苗苗的干粮和水,还原封不动地放在矮桌上,铺着干草的小窝也冰冷整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箫景轩顾不上休息,将虚弱至极的豆豆安顿在土屋的草铺之上,便转身去找苗苗。
那小丫头胆子太小,他们离开的这两三天,一定是害怕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一瞬间攫住了箫景轩的心脏!
“苗苗?苗苗!”他冲出屋子,在附近焦急地呼喊,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传得很远,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很快,豆豆也被惊动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也出来寻找。
李莽和几名夜不收闻讯也赶了过来帮忙。
他们询问了土屋附近值守的士兵,和居住的百姓,却无人看到苗苗的踪影。
一个小女孩,在这戒备森严、人员固定的关城之内,竟然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不可能!关城就这么大的地儿,她能够去哪里?”豆豆的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冷汗一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衫。
她紧紧地抓住箫景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面。苗苗是她唯一的妹妹,是她拼死也要保护的人呐!
“别急,别急!我们再找找!或许她贪玩,躲在哪里睡着了……”
箫景轩强自镇定地安慰着妻子,但是心中的恐慌却如同野一草般疯狂地生长。
他比谁都清楚,苗苗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事,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无故地乱跑,更不会离开这么久,而不让周围的大人知道。
众人打着火把,几乎将关城之内,他们能够想到的角落都翻了一遍——
伤兵营、粮仓附近、甚至是一些废弃的屋舍,依旧是一无所获。
苗苗仿佛从来未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绝望如同冰水,渐渐淹没了豆豆的心。她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泪水无声地滑落,喃喃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的……我不该去的……”
箫景轩的心如刀绞,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无尽的悔恨和担忧吞噬着他。
就在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墨尘匆匆地赶来了。
他查看了土屋内外,又仔细地询问了最后可能见到苗苗的人(一个负责给附近送炭的老兵,依稀记得前天傍晚,似乎看到有一个小女孩在屋后头玩雪)。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她不是自己走失的。”墨尘蹲下身去,用手指捻起屋后雪地里,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同于普通积雪的细微晶莹颗粒,放在鼻尖前面嗅了嗅,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这个是‘迷踪粉’!江湖下九流拐带人口常用的东西,它无色无味,但是沾上以后,会留下这一种特制的荧光细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够看到微光!”
是有人用迷药掳走了苗苗!
是谁?在这个守备森严的关城之内,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一个孩子?
是北狄的细作?还是……“星火”的残余?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是报复,还是……冲着苗苗那特殊的“木德灵体”?
一想到苗苗可能落入那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的手中,豆豆几乎要晕厥过去。
“找!必须立刻找到她!”箫景轩的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苗苗找出来!”
“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一个人的地方是太多了。而且对方既然用了迷踪粉,必然是有备而来,常规搜索恐怕难以奏效。”李莽沉声道,脸色难看。
墨尘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了因极度担忧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豆豆身上,又看了看她那因为紧握拳头而被指甲划破、渗出血丝的手掌。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缓缓地开口道:
“常规方法是不行,或许……可以用非常之法。”
众人一齐看向他。
墨尘对着豆豆说道:“赛姑娘,你与苗苗的血脉相连,她又身具灵体,你们之间或许存在一种超越常理的感应。寻常时刻难以察觉,但是在极端情绪之下,尤其是至亲之血为引之时,或许能够激发这一种冥冥中的联系。”
豆豆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先生的意思是……用我的血?”
“不错。”墨尘点点头,“但是这并非普通的滴血寻亲,需要特殊的仪式和引导,而且……对你损耗不小,甚至可能引动你体内尚未平复的力量,有未知风险。甚至…你可愿意?”
墨尘想进一步说,可能会伤及她身体里可能的身孕,但是,这么残酷的话,他不忍心说。
“我愿意!无论什么都不要顾虑了!”豆豆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虽然虚弱,却是斩钉截铁,“只要有一丝一线的希望找到苗苗,要我做什么都行!”
箫景轩却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阻止她,但是看着妻子那决绝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如果找不到苗苗,豆豆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墨尘也不再多言,让李莽等人守住四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他让豆豆盘膝坐在雪地中,面朝北方(苗苗最后出现的屋后方向),然后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又向箫景轩要了他的贴身匕首。
“你以此匕,取你中指指尖血,滴于符纸之上。”墨尘将匕首递给了豆豆。
豆豆接过冰冷的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自己左手中指指尖狠地狠一划!
殷红的血珠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黄色的符纸之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花。
墨尘接过染血的符纸,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仿佛在与冥冥之中的存在沟通。
他的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引导着豆豆的鲜血在符纸上蜿蜒地流动,竟然自行勾勒出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图案,隐隐像是一株燃烧的树,又像是一个指引方向的箭头!
随着图案的形成,豆豆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自己的精神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与那符纸上的血迹产生了某一种共鸣。
她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苗苗可爱的笑脸,想起她软糯地叫着“姐姐”,想起她的胸口,那温暖的绿叶印记……
“集中精神!想着苗苗!想着她在哪里!”墨尘的低喝声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豆豆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排除所有的杂念,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对妹妹的思念和寻找之上!
就在这时候,异变发生了!
那符纸上由鲜血绘成的图案,陡然亮起了微弱的、如同呼吸一般的红光!
而豆豆感觉自己那枯竭的识海之中,那一直沉寂的、与“源生之核”的微弱联系,似乎被这血脉仪式和极致的情感所引动,竟然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顺着那符纸红光的指引,穿透了土屋,穿透了关城的建筑,向着某个方向延伸而去!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并非真实的视觉,而是一种模糊的方位感和……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她“看”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指挥所的后方,一处早就已经废弃多年、据说是在前朝守城之战中死了很多人,因此被视为不祥而被封存的……地下冰窖的入口!
苗苗在哪里!而且,那里弥漫着一股让她的灵魂。都感觉到战栗的阴冷的死气!
“冰窖……指挥所后面的……废弃冰窖……”豆豆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苗苗在那里!有……有很可怕的东西!”
墨尘的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捏碎了那燃烧殆尽的符纸:“跟我走!”
箫景轩二话不说,抱起几乎虚脱的豆豆,与墨尘、李莽等人,如同离弦之箭,直奔指挥所后面的废弃冰窖!
那一个冰窖入口,果然有被近期冻过的痕迹,原本封死的石板,被挪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比外界寒冷数倍的、带着陈腐和某种奇异腥味的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众人点亮火把,毫不犹豫地鱼贯而入。
冰窖之内台阶陡峭,深入地下,温度骤降,四壁凝结着厚厚的冰霜。越往下,那股阴冷的死气就越发地浓郁!
就在他们下到窖底,火光照亮前方之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的人血液几乎冻结!
只见苗苗小小的身体,被放在一个用鲜血画成的、复杂而邪异的阵法中央!
她的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胸口那一枚绿叶印记,却散发着不正常的、幽绿色的光芒!
而在阵法的周围,赫然摆放着七盏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油灯,灯焰跳动,映照出墙壁上,一串串扭曲诡异的符文!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阵法前面,手中握着一柄骨质匕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要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住手!”箫景轩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长剑如同惊鸿,直刺那一个黑袍人的后心!
那个黑袍人似乎并没有料到,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仓促之间回身格挡。
一时之间,骨质匕首与长剑相交,发出刺耳的摩擦之声!
借着火光,众人看清了,那黑袍下面的一张脸——
苍白、枯槁,他的眼中跳动着疯狂与贪婪的火焰,赫然就是之前被墨尘放走、回去报信的“星火”组织成员,庚七!
他竟然没有离开,反而潜伏回了关内,并且伺机对苗苗下手!
“庚七!你找死啊!”墨尘怒喝一声,铁尺带着风雷之声,直取庚七的面门!
“哈哈哈!”庚七发出癫狂的笑声,身形诡异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墨尘的攻击,指着阵法中的苗苗。
“你们已经来晚了!‘夺灵阵’已经成形!这丫头的灵体本源,即将归于‘星火’!她的力量,即将帮助我的主上成就大业!”
夺灵阵?!他们要强行抽取苗苗的灵体本源?!
豆豆看到妹妹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听到“夺灵”二字,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愤怒,一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箫景轩的怀抱,如同护崽的母兽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向阵法中的苗苗!
“把我的苗苗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