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沈砚收回镰刀,声音依旧冰冷。
“出去告诉县太爷,黑风寨已被镇抚司接管,正在清剿王妃余孽,救治百姓。让他的人立刻后退三里,搭建医棚,准备接收伤员和…‘证物’。”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些官银和蟒袍。
“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王师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密道口。
密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
张莽看着沈砚,眼神极其复杂,有敬畏,有后怕,也有一丝疑虑。
他张了一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豆豆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沈砚这一手“假传圣旨”(她猜测大概率是假的,但效果惊人),一瞬间扭转了几乎崩盘的局势!
果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沈…大人,”豆豆看向沈砚,语气带上一丝敬称,“接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沈砚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王妃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精锐,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必须立刻撤离。”
“撤?往哪里撤?外面都是官兵…”张莽急得直皱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砚的目光,投向密道深处,“黑风寨经营多年,不可能只有一条退路。必有通往山外、甚至…通往北境的密道。”
张莽的脸色微变,沉默了一片刻,终于咬牙道:
“有!后山废窖最底下,有一条几乎没有人走过的老路,能通到山外的黑水涧…但是那地方荒了几十年,能不能走通还难说…”
“就走那一条了。”沈砚斩钉截铁道,“立刻清点人手,能走的走,重伤的…留下,我会让县衙的人,接手‘救治’。”
这是要断尾求生了。
张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看着地上躺着的兄弟,眼中九奈地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重重地点头:“好!”
“豆丫头,”沈砚转向豆豆,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发紫的脸上,“你还能撑得住吗?”
豆豆深吸一口气,压下骨髓里的寒意和胸口的闷痛,重重地点点头:“能!”
“好。你跟我,带上箫景轩,先行探路。”
沈砚的安排简洁冷酷,“张寨主负责组织撤离,王锤子护着妇孺伤员断后。”
无人有异议。沈砚展现出的实力和身份(无论真假),让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此刻的指挥者。
很快,队伍粗略地分派完毕。
沈砚毫不费力地,再一次扛起昏迷的箫景轩。
豆豆强撑着站了起来,王锤子想扶她,她却摇摇头,咬牙跟上了沈砚的脚步。
张莽则开始大声地呼喝,组织还能动的土匪,搀扶伤员,准备撤离。
通向废窖的密道,更加阴暗潮湿,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沈砚在前,步伐极快,豆豆几乎是小跑才能跟得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和经脉剧痛。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更加巨大的、堆满废弃杂物和兽骨的洞窟。
这里就是黑风寨早年,存放见不得光东西的废窖。
沈砚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窟墙壁。
最终,他走到一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蛛网的岩壁前,伸出手指,在几块看似普通的岩石上,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敲击了几下。
“咔哒…嘎吱吱…”
一阵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过之后,那一面岩壁,竟然缓缓地向内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漆黑无比的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地下河腥气的风,从洞内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沈砚沉声道,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豆豆紧随其后。
洞内漆黑一片,脚下的路湿滑陡峭,只能勉强摸索着前行。
黑暗中,只有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回荡。
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终于传来隐约的水声,和微弱的光亮。
出口快到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黑暗的一刹那——
走在最后的豆豆,脚下一滑,猛地向下摔落而去!
“啊!”她惊呼一声。
走在前面的沈砚反应极快,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猛地拽了回来!
但是就在这拉扯的一瞬间——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豆豆本就破烂的衣袖,被沈砚这一把,直接撕开了一大半!
一截苍白纤细、却布满了诡异青黑色 的脉络、甚至隐隐散发着寒气的手臂,暴露在了洞口微弱的光线之下!
那是引毒带来的可怕痕迹!
沈砚的目光,一瞬间凝固在那一截手臂上。
尤其是手臂内侧,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淡金色的、双蛇衔尾的烙印!
那一个烙印,与祠堂火雷罐底的徽记,与豆豆腕间红绳的纹路,一模一样!
豆豆也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惨状,和那个烙印,瞳孔骤然收缩!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烙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沈砚猛地抬头,玄铁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地钉在豆豆的脸上。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和冰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难以置信的惊疑,“这‘圣女印’…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洞口微弱的光线下,豆豆手臂上,那青黑冻结的脉络,和淡金色的双蛇衔尾烙印,如同某种来自幽冥的诅咒,触目惊心。
沈砚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扣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即玄铁面具后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淡漠,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圣女印?!”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震颤。
“这个东西…早就该随着前朝‘拜火邪教’一起灰飞烟灭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豆豆被他的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心脏骤缩。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和寒意让她几乎窒息。
“我…我不知道什么圣女印…”她声音发颤,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是…是那黑盒!祠堂地底的黑盒!它…”
“黑盒?”沈砚猛地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
“那个盒子,是拜火教祭祀用的‘圣骸盒’!专门用来存放他们所谓‘圣女’的骨殖和传承之物!你碰了它,不仅没被吸干精气,反而烙上了印?你到底是什么人?!史王妃派来的?还是拜火教的余孽?!”
他的怀疑如同冰水泼面。
刚刚建立的、脆弱无比的信任,因为这诡异的烙印,而一瞬间崩塌,甚至转向了更深的敌意!
“我不是!”豆豆又惊又怒,拼命地挣扎。
“我如若是他们的人,何必把自己搞成这一副鬼样子!又何必救箫景轩!更何必管杏花村人的死活!”
闻此言,沈砚手上的力道,稍缓了一些,但是眼中的警惕和审视,却丝毫未减。
豆豆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圣女印”的出现,也太过于骇人听闻了,由不得他不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