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 110年末，瓦兰提斯。
黎明前的海雾如同巨兽灰色的吐息，黏稠，冰冷，将整条罗恩河的河口都吞噬在混沌之中。
老渔夫加尔文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他撒下渔网，动作迟缓而麻木，就像他过去五十年的每一天一样。雾气打湿了他花白的胡须，咸腥味里混杂着瓦兰提斯城内飘来的、永不散去的香料与腐臭气息。
他哼着古老的洛伊拿渔歌，浑浊的眼睛望着东方那片即将亮起的天际线。
然后，歌声卡在了喉咙里。
雾中，出现了一道阴影。
起初，他以为是看花了眼，是海妖的诡计。那阴影没有帆，却在移动，悄无声息，如同滑行在水面上的巨大匕首。船身是纯粹的黑色，一种能吞噬光线的黑曜石色泽，线条流畅得不似凡人手笔，更像是某种优雅而致命的海中巨兽。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刺破海雾时，加尔文看到了足以让他心脏骤停的景象。
一片黑色的森林。
由无数根黑色桅杆组成的、沉默的钢铁森林，从海雾中浮现，占据了整个海平面。它们组成了一道无可逾越的弧线，像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彻底锁死了罗恩河通往夏日之海的唯一咽喉。
没有旗帜，没有战鼓，没有水手的号子。只有死寂。
一种比最狂暴的风暴更令人恐惧的、绝对的死寂。
加尔文扔掉渔网，双手颤抖地划动船桨，疯了一般向城里逃去。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
同一时刻，瓦兰提斯西城墙的最高哨塔上，卫兵队长泰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咒骂着这该死的湿冷天气，心里盘算着下岗后要去哪家酒馆喝一杯暖身的胡椒酒。
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天空。
一道银色的流光，如同被神只投掷出的长矛，悄无声息地撕裂了高空的云层。
泰沃的哈欠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头龙。
一头他从未在任何卷轴上见过的、通体如同月光铸就的银白色巨龙。它的身姿是如此优雅，双翼展开时，仿佛能拥抱整个天空。龙背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身姿同样优雅的女性身影。
还没等他从这神迹般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一股更为原始、更为蛮横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在银龙的身侧，一个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阴影，正从云层中缓缓探出。
那是一座山。一座由黑金色龙鳞与峥嵘骨刺组成的、会飞的移动山脉。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云层翻滚沸腾。那颗狰狞的头颅微微低下，一双如同熔金融合而成的眼眸，冷漠地俯瞰着脚下这座自诩为“瓦雷利亚长女”的古老城邦。
旗舰“静默海蛇号”的甲板上，沐青正通过一个精灵制造的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
“咕啦啦啦啦啦！”他发出标志性的笑声，一拳砸在栏杆上，震得整艘船都嗡了一声，“看到了吗！塞拉斯！这就叫出场排面！bGm都不用放，光是往那一站，气氛就直接拉满！”
他身边的暗影之主塞拉斯，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只是微微点头：“陛下，目标城市已出现初步恐慌迹象。虎党与象党正在集结，预计半小时内会于黑墙内召开紧急会议。”
沐青放下望远镜，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而充满戏谑。
“很好。让他们吵，最好吵得再激烈一点。”他抬头望向高空中那些几乎与晨曦融为一体的、缓缓飘动的巨大阴影，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等他们吵出个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
瓦兰提斯的黑墙之内，古老血脉的殿堂中，气氛已然沸腾到了顶点。
“战争！这是赤裸裸的战争挑衅！”虎党的领袖，一个名叫马拉乔·佐·法耶恩的、身材魁梧的老将军，一拳砸在黑石长桌上，咆哮道，“两条龙！一支来历不明的舰队！他们已经堵住了我们的家门！象党的懦夫们，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他们把龙焰喷到你们的金库上吗？”
象党的首领，一个名叫奈索·莫·沃伦蒂斯、体态臃-肿的富商，用丝绸手帕擦着额头的冷汗，尖着嗓子反驳：“战争？将军，你拿什么去打？我们的主力舰队还在石阶列岛！城里只剩下不到五千名卫兵！你难道要让他们用长矛去捅巨龙的肚子吗？这是自寻死路！”
“我们可以出钱！雇佣次子团！暴鸦团！只要有钱，整个厄斯索斯都是我们的军队！”马拉乔将军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钱也需要时间去集结！船也需要时间去召回！”奈索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们应该立刻派出使者！搞清楚他们的来意！他们有龙，那一定是坦格利安的血脉！我们可以谈！一切都可以谈！”
争吵，谩骂，威胁。
瓦兰提斯最尊贵的统治者们，在这座象征着他们千年荣耀的殿堂里，像一群菜市场的泼妇，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选项”争得面红耳赤。
他们傲慢地以为，敌人会给予他们争吵的时间。
他们愚蠢地相信，黑墙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黎明的天空中，数十个不起眼的、如同灰色尘埃般的黑点，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降落。
……
黑曜的视线里，大地正在飞速接近。
他所在的“攻城舱”，是一个由世界树最坚韧的藤蔓编织成骨架、蒙上“影猫”皮革的吊舱。吊舱内部空间不大，刚好能容纳五名全副武装的【不朽者】军团士兵。
他们上方，是一个巨大的、由暗色丝绸制成的热气球。为气球提供升力的，并非凡人认知中那喧嚣的火焰喷射器，而是一块被符文包裹的“烬石”。它稳定地释放着无声的热量，让整个飞行器在数千米的高空中，安静得如同一片飘落的树叶。
这是沐青皇帝的智慧、凯尔大师的工艺与精灵一族魔法天赋的完美结合。
一种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所有战争规则的、无声的空降利器。
黑曜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四名战士。他们如同与他一体的雕塑，身披“天穹玄钢”打造的全身重甲，手持沉重的战锤与巨剑，在狭小的空间内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调整到了同一个频率。
他们的眼中没有紧张，没有兴奋，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们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矛，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刺穿敌人的心脏。
黑曜看向吊舱外。
下方，就是瓦兰提斯黑墙之内，那片属于古老血脉贵族的、占地广阔的园林区。塞拉斯的情报早已将这里的每一条小径、每一座喷泉都标记了出来。
“准备。”黑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岩石的摩擦。
吊舱底部的活板门无声地滑开。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
“执行。”
没有呐喊，没有犹豫。
黑曜第一个松开固定锁，整个人如同黑色的铁块，从数百米的高空，直坠而下。
他身后的四名战士紧随其后。
在他们坠落的同时，一道微弱的绿光从他们背部的符文装置中亮起。这是丹妮莉丝皇后赐予的、由世界树叶片制成的缓降披风。它不能让他们飞行，却能将他们坠落的恐怖势能，消弭于无形。
数十个攻城舱，数百名【不朽者】。
如同一场沉默的、黑色的流星雨，精准地降落在了瓦兰提斯那颗傲慢心脏的、最柔软的腹地。
……
“我再说一遍！必须立刻备战！”马拉乔将军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奈索的脸上，“现在投降，瓦兰提斯千年的荣耀将毁于一旦！”
“荣耀不能填饱肚子！将军！”奈索针锋相对，“你的鲁莽才会让我们的城市变成一片火海！”
就在这时，议事大厅那扇由黄金和鱼梁木制成的、厚重无比的大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不是被撞开。
而是从中间，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巨力，硬生生砸得四分五裂！
木屑与金箔爆散开来，如同绚烂的烟花。
烟尘之中，一个巨大的、身披纯黑重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他手中拎着一把比门板还宽的双手巨剑，剑身上，还滴淌着鲜血。
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贵族们粗重的喘息。
“你……你是谁？”马拉乔将军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声音却在颤抖。
黑曜没有回答。
他那双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眼眸，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清点一群待宰的羔羊。他的目光，在马拉乔和奈索的脸上，分别停留了零点五秒。
确认目标。
下一刻，他的身影动了。
那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速度。沉重的铠甲仿佛没有重量，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
马拉乔只来得及拔出长剑。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那握着剑的、穿着华服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温热的鲜血，喷了象党领袖奈索一脸。
“啊——！”
奈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肥胖的身体瘫软在地，裤裆处迅速濡湿一片。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语无伦次地哀嚎：“别杀我！我有钱！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我是象党！我们主张和平！”
黑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在地上蠕动的肉球。巨剑抬起，落下。
噗嗤。
仿佛踩碎了一个熟透的瓜。
大厅内，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虎党与象党贵族们，彻底崩溃了。他们尖叫着，哭喊着，四散奔逃。
但他们逃不掉。
更多的黑色魔神，从破碎的大门外，从被砸开的窗户里，鱼贯而入。
他们不说话，不咆哮。
他们只是在执行一场高效的、精准的、单方面的屠杀。
一名虎党的年轻贵族，鼓起全身的勇气，拔剑刺向一名【不朽者】的背心。
“锵！”
一声脆响。他那柄价值连城的古瓦雷利亚钢短剑，如同刺在山岩上，剑尖当场弯折。
那名【不朽者】甚至没有回头。他的反手一记锤击，战锤的尖端精准地洞穿了年轻贵族的头颅，将他像一幅画一样，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降维打击。
这甚至算不上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工业文明对封建时代的无情碾压。是一群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在屠杀一群手持木棍的原始人。
黑曜走到大厅中央那张象征着瓦兰提斯最高权力的黑石长桌前。
他将那柄还在滴血的巨剑，狠狠插进了桌子中央。
剑身没入桌面，直至护手。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幸存的贵族，都匍匐在地，抖如筛糠，连呼吸都不敢。
黑曜环视四周。
议事厅的地面，已经被鲜血与脑浆覆盖。虎党与象党的核心成员，那些几分钟前还在为战与和争吵不休的“大人物”，此刻都已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任务，完成。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战术手势。
信号，传遍了整个黑墙贵族区。
在城市的另一端，沐青通过一块魔法水晶，清晰地看到了议事厅内发生的一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内心疯狂吐槽：“卧槽，黑曜这帮家伙也太猛了！这效率，比特警踹门抓赌都快！说好了斩首，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斩首啊！这下好了，蛇头都剁了，我看这身子还怎么蹦跶。”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丹妮莉丝。
“老婆，该你上场了。给他们来一首‘爱的供养’，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神恩浩荡。”
丹妮莉丝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温柔。她轻轻抚摸着银光的脖颈，那清越、空灵、蕴含着生命神性的声音，开始在瓦兰提斯的上空回响。
“瓦兰提斯的子民们，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无论是自由民，还是奴隶。
“你们的旧主人，那些以你们的苦难为食的虎与象，已经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从今日起，晨曦之城的光辉，将照耀这片土地。”
“放下武器，走出家门。迎接你们的，不是征服，而是新生。”
歌声，伴随着龙吟，回荡在古老城邦的每一个角落。
城外，莉娅的【风行者】军团已经占领了所有通往外界的桥梁。
卡萨斯的【解放者】军团，则在城墙下，向着城内数倍于自由民的奴隶们，发出了他们震天的咆哮。
“兄弟们！我们来了！”
“解放者！来了！”
城内，无数扇门被推开。
起初是衣衫褴褛的奴隶，他们眼中充满了迷茫、恐惧，以及一丝不敢相信的希望。
紧接着，是那些普通的自由民。
当他们看到街道上那些沉默伫立、却散发着无可匹敌气势的黑色甲士，看到天空中那盘旋的巨龙与吟唱的女神时，他们终于明白。
时代，变了。
瓦兰提斯，这座自诩为“瓦雷利亚长女”的千年城邦，在黎明破晓后的短短两个时辰内，便已迎来了它的末日。
或者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