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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种种诡计——假人疑兵、曹仁在庐江虚张声势、沿江 扰、离间书信,如今看来竟都成了儿戏。周瑜等人苦心揣度月余,到头来吕布却要堂堂正正决战!
周瑜与陈宫面色铁青。这就像对弈之时,对方突然掀翻棋盘,要以武力定胜负!
岂有此理!韩当、程普、黄盖等将领纷纷怒喝。这般戏耍江东群英,实在令人愤慨。
陈宫眉头紧锁:没有伏兵,不施诡计,直接渡江决战?此事必有蹊跷。
少年吕蒙忽然问道:公子,一夜之间五万大军出现在曲阿渡口,他们的粮草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周瑜与陈宫同时色变。
五万大军每日消耗巨大,此前对岸毫无动静,更未见运粮队伍。吕布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集结?
周瑜猛然醒悟:秋收!吕布将兵马分散在广陵郡各县,待秋收结束立即集结。每个士卒都是运粮兵!
下邳曾有密报,说出现强行为农户收割稻谷的恶霸,声称可免赋税。如今想来,那些必是徐州兵假扮!广陵郡想必也是如此!
陈宫眉头紧锁:这类消息,只会让人觉得是吕布手下有人借机敛财,很难与粮草运输联系起来。
如此说来,先前种种布置,都是为了集结这五万大军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故意设下的迷局,好让我们忽视收割稻谷的情报?
可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即便吕布率五万大军前来,终究要一座座城池攻打,最多不过解决了粮草问题!
周瑜轻叹:李牧的障眼法实在太多,我实在难以揣测。说不定之前的种种安排,只是李牧闲来无事的消遣。
孙策猛然起身:公瑾,何必再费心思!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诡计都是徒劳。吕布要决战,我便奉陪到底。
难道江东子弟还敌不过徐州兵马?
这里可是江东,我孙策的地盘!
......
下邳城。
李牧悠然品茗抚琴,吕玲绮手持 翩然起舞,不时朝李牧投去明媚的笑靥。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陈群与魏续联袂而至。
李尚书。
先生。
二人恭敬行礼。
吕玲绮见有客来访,在李牧示意下收剑退出厅堂。
温侯已渡江了?不等魏续开口,李牧先发问道。
魏续面露讶色:先生料事如神,温侯今晨已渡江攻占曲阿渡口,此刻正在攻打曲阿城。
李牧转向陈群:陈别驾,两郡粮税可安排妥当?
陈群由衷赞叹:历来战事必扰民生,兵祸甚于天灾。李尚书以军士代收稻谷抵税之法实在高明!不仅未扰民生,更解决了军粮运输。政令一出,两郡百姓争相要为大军运粮。
这般景象前所未见!
李牧轻摇折扇:我来是为解决江东问题,岂能给徐州百姓添乱。
兵如灾祸这说法该改改了。
就像司空麾下的背嵬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方能赢得民心。
岂能让百姓见兵如避蝗灾?
让军士代收稻谷抵税之余,再义务帮农户收割,方能体现军民鱼水情。
陈群笑道:起初下邳、广陵百姓都视军士如恶霸。政令颁布后,发现这些真能用劳役抵税,态度立刻亲切了许多。
士兵们的士气不仅没有因连日农活而低落,反而愈发高涨,这倒是件趣事。
政令颁布后,竟有人主动询问士兵们的婚配情况,着实有趣。李牧舒展筋骨,由衷赞叹:看来徐州的速成士人成效显着,政令传播速度令人惊叹。
陈群谦逊回应:全赖司空所赠典籍与培养之法,否则徐州各县乡亭哪能这么快就有我们培养的士人。
李牧侧目问道:陈别驾出身名门,就不担心这些士人动摇陈氏根基?
陈群正色道:李尚书未免小瞧陈某了!若陈氏子弟连速成士人都比不过,那这家族也不必存在,归隐田园反倒免得丢人现眼。
李牧朗声笑道:陈别驾气度不凡,始终秉持大义,李某佩服!
他对陈群并无恶感。九品中正制变质非陈群之过,实乃司马氏为维护统治刻意扭曲品评标准所致。正如察举制在西汉选拔贤才,到东汉却沦为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闹剧。
魏续前来禀报:先生,臧霸与孙观派人询问,吕布都已渡江,他们何时能渡江?
李牧合上折扇,沉声道:传令各部在乌江口集结,十日内若无援军接应,便改道旱路前往舒城与曹仁会师。
魏续面露诧异:乌江口?先生莫非在对岸也设下了伏兵?
李牧淡然一笑:或许有,或许没有。世事如棋,谁能料定每一步?待温侯归来,你只需转告他,玲绮我已先行带走。
魏续更加困惑:先生要离开下邳?如今战事未平,若温侯战况不利......
不利便退兵。李牧神色从容,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只管执行军令。真有变故,自会有人通知温侯。
见李牧无意多言,魏续只得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陈群。
陈群摆手笑道:莫要问我,军略非我所长。再不传令,臧霸与孙观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待魏续退下,李牧转向陈群:陈别驾如何看待当今天下格局?
陈群谨慎答道:汉室与袁氏,各占半壁江山。
李牧轻摇折扇:那依你看,温侯属于哪一方?
陈群心头一震,迟疑道:温侯自然是忠于汉室,岂会投靠袁绍?
折扇在掌心轻叩,李牧踱步道:此处仅你我二人。实不相瞒,此行我有两个目的。
其一,解决孙策。
其二,解决温侯。
你的态度,将决定他们谁先赴黄泉。
陈群额角沁出冷汗:李尚书此言当真?
玩笑?李牧神色转冷,若只为除孙策,凭他杀害许贡之罪,我奉天子诏令出兵寿春,纵是猛虎也得俯首。何必借温侯之力?
我令臧霸他们取道舒城而非曲阿,你以为为何?
我要的不仅是江东,更是徐扬二州!
陈群大惊失色:下官区区别驾,岂能左右温侯决断?
李牧目光如炬:陈长文!首鼠两端者,难成大器!
陈群咬牙道:下官蒙尚书举荐,自当唯命是从!尚书欲取谁性命,下官便盼谁先亡!
清晨,李牧向魏续询问吕布是否对部将妻室有意,魏续坦言昔日或有此心而今已无。李牧闻言竟显惋惜之色。
若魏续知晓李牧真实意图,必不会如此困惑。
陈群不敢深思。
李牧既当面道明心意,便只给陈群留下两条路。
或遵李牧之令,或从此世间再无陈群此人。
虽存赏识之心,李牧从不对敌人留情。
曾焚灭三万黑山军,更在关中诛杀二百余公卿的李牧,向来杀伐果决。
只是平日温润如玉,不露锋芒。
陈别驾无需听命于我,遵从曹公即可。李牧纠正道:效忠曹公可使你名留青史,切莫自误!
脚步声渐远。
陈群紧绷的心弦稍松,惊觉后背衣衫已然湿透。
那眼神当真骇人!
仿佛能洞穿我所有心思。
陈群心有余悸地望向李牧离去的方向,目光渐深。
徐扬二州......
江东众人怎会想到,他们不过是李牧用来诛杀吕布的棋子。
难怪这两个月他在下邳如闲庭信步,胜负于他毫无意义!
吕布才是李牧真正的疑兵啊!
孙策帐下谋士越是聪慧,越容易中计。
陈群深吸一口气。
李牧对孙策及其部属的了解,远超常人想象。
仿佛这些人的才智、性情、立场都如数据般清晰可见。
李牧能轻易洞察每个人的优劣,因势设谋。
谁能料到,李牧连吕布都要一并除去?陈群轻叹,目光却愈发明亮。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李牧那句我是来解决江东问题,而非给徐州添乱的深意。
罢了!做好我的徐州别驾便是。陈群心下释然。
他只需尽忠职守,至于吕布的野心,自有办法化解。
锦缎马车缓缓驶出下邳南门。
除车内多了吕玲绮外,李牧一行人数未变。
李郎,我们现去何处?吕玲绮明眸流转,离乡非但不悲,反显欢欣。
活泼的性格被长久的居家生活消磨,难免心生烦闷。
深闺怨妇的由来,正是因为古代高门大族的繁复礼法,将女子当作笼中金丝雀豢养。
鸟儿尚且渴望翱翔天际,何况是人?
李牧轻摇折扇,问道:“可曾听闻五岳之名?”
吕玲绮点头答道:“自然知晓。汉武帝始立五岳之制,汉宣帝下诏封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霍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嵩山为中岳。”
“霍山又称天柱山,位于庐江郡。郎君莫非想去庐江?可庐江郡隶属孙策治下,并非徐州辖地,妾身如何能随行?”
李牧淡然一笑:“如今归孙策管辖,但很快便不是了。有些乏了,替我揉揉肩。待到了庐江,我带你登天柱山。”
“好!”吕玲绮语气轻快了几分,纤纤玉手轻轻按上李牧的肩头。
……
庐江郡,皖城。
太守李术接到曹仁再度南下的军报,顿时焦躁不已。
“这曹仁莫不是疯了!”
“本官当个太守容易吗?还没捞够油水,他又来攻打庐江!”
“安安分分在寿春当你的贪财太守,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李术虽是孙策任命的庐江太守,却并非孙氏死忠。
他追随孙策,不过是利益使然。
《江表传》记载,孙策一死,李术立即反叛,压根没把孙权放在眼里。
可惜此人能力有限,最终成了孙权立威江东的牺牲品。
李术为官目的极其单纯——就想在庐江敛财。
身为汝南人,他在庐江毫无根基,唯有紧握钱粮兵马才最实在。
因此上次曹仁来犯,他毫不犹豫就向孙策求援。
死守城池?
这三千兵马可是他的命根子,折损了谁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