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飞那句“你就从了你哥吧”,加上苏杭那句“呈堂证供已录好”,像两记左右勾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江年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羞耻心上。
他“轰”的一下感觉自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熟透了。
再待下去,他怀疑自己会因为体温过高而当场自燃。
“我……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江年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丢下这么一句语无伦次的话,然后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雅间。
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齐飞醉醺醺的、大着舌头的呼喊:“哎……年年!别跑啊!哥还没跟你传授经验呢……”
传授你个大头鬼!
江年跑得更快了。
他一口气冲出“闻香来”,被晚间清凉的夜风一吹,那股上头的热意才稍微褪去了一点点。
但他不敢停。
他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在宗门寂静的小路上狂奔。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可他的耳边却像是开了个演唱会,全是齐飞那个大嗓门的魔音循环:
“你哥是核武器!”
“你就从了你哥吧!”
“从了你哥吧……”
“从了吧……”
这些话像一把把小锤子,不知疲倦地反复敲打着他那道已经满是裂痕的“认知壁垒”。
他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像是拉风箱一样起伏,等他终于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跑回了家门口。
他扶着院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等呼吸稍微平顺了一些,他才轻轻地、做贼心虚似的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
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而下,给院中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桂花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石凳上。
是陆屿川。
他似乎比江年先一步回到了家,此刻正仰着头看着天边那轮皎洁的圆月,神情安然,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深邃好看。
在他的脚边卧着一头通体漆黑、身形矫健优美的豹子,正是他的契约兽,墨影。
墨影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它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那双在暗夜中泛着幽幽金芒的兽瞳精准地锁定在了江年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江年那刚刚才迈进院门的脚瞬间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犹豫了。
换做是以前,他看到墨影肯定会第一时间欢天喜地地扑过去,抱着它那油光水滑的大脑袋一通猛揉。
墨影虽然是威风凛凛的黑豹,但在江年面前却温顺得像一只大猫,任由他为所欲为。
可是今天……
江年看着不远处的陆屿川,又看了看他脚边的墨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心虚”和“不知所措”的情绪紧紧地攫住了他。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哥哥。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去亲近那只……属于哥哥的契约兽。
就在江年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
那只一直卧在地上的黑豹墨影动了。
它抬起硕大的头颅,先是看了一眼门口那个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漂亮少年。
然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家那个看似在看月亮、实则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门口的、装模作样的主人。
下一秒,墨影用它那只覆盖着厚厚肉垫的爪子十分人性化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唉。
又来了。
这两个愚蠢的人类又开始了。
墨影在心里发出一声属于神兽的、沧桑的叹息。
它感觉自己为了主人的终身大事真是操碎了心。
它缓缓地站起身,优雅地舒展了一下自己那流线型的、充满了爆发力的身体,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充满了“不耐烦”和“我懂的”意味的哈欠。
它没有再看那两个人一眼。
而是迈开四条大长腿,迈着最优雅的、顶级猎食者独有的猫步,悄无声息地、主动地走进了屋子的阴影里,将整个洒满月光的庭院都留给了那两个还在玩“你瞅我,我瞅你,谁先开口谁是狗”的幼稚游戏的人类。
空间,我给你们腾出来了。
接下来,要是再搞不定。
主人,你就自己反省一下,你到底行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