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玄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立刻离开。
她被陆屿川用“姐弟多年未见,理应多住几日联络感情”这种一听就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强行留在了这个小院里。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清玄就成了“一线吃瓜群众”,被迫围观了一场长达七十二小时的、名为“我的疯批弟弟如何在线表演精分”的独角大戏。
白天,她眼中的陆屿川,是一个温柔体贴、二十四孝的“绝世好哥哥”。
他会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喂江年吃掉他所有不爱吃的、但对身体有益的灵植。
江年皱一下眉,他就会立刻变着法子,用灵力将那灵植的味道改变成江年最喜欢的甜味。
他会在江年犯懒不想走路的时候,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将人背起来,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那动作,熟练得像是已经做过千百遍。
他会在江年午睡的时候,坐在床边,用神识为他构建出最光怪陆离的梦境,只是为了让小家伙能睡得更有趣一些。
那副温柔宠溺、耐心到了极致的模样,看得陆清玄好几次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
这还是她那个从小就性情凉薄、视人命如草芥、觉得全世界都该死绝了才清净的亲堂弟吗?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江年睡熟之后,陆清玄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副面孔是如何在她弟弟身上悄然回归。
她曾亲眼看到,陆屿川坐在窗边,指尖萦绕着一只黑色的灵蝶,灵蝶的翅膀上清晰地映照出宗门戒律堂里几个内门弟子正因为“私斗”的罪名,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的凄惨下场。
而她那个好弟弟,一边欣赏着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悲剧”,一边用淬了剧毒的匕首,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江年最喜欢的那盆猫草微微泛黄的叶尖。
那专注又冷酷的神情,仿佛他修剪的不是一盆草,而是几个人的……命运。
这种极致的反差,白天和黑夜判若两人的割裂感,让陆清玄这个见惯了风浪的家族掌权人,都觉得……有趣。
非常,非常的有趣。
她见过陆屿川最疯、最狠、最不把人当人看的样子,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只无法无天、谁都敢咬的疯狗会为了某个人刻意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利爪和獠牙,伪装成一只温顺的、无害的、甚至偶尔还会对着主人“摇尾巴”的大型犬。
而那个能让疯狗“摇尾巴”的少年,此刻正毫无防备地睡得天昏地暗。
陆清玄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
她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那个名叫江年的少年。
她发现这个小家伙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陆屿川随口编造的一个鬼故事,就能把他吓得一晚上不敢自己上茅房。
一颗裹着糖衣的丹药,就能让他开开心心地吃下所有“苦口良药”。
一个温柔的拥抱,就能让他忘记之前所有被“欺负”的委屈。
他对陆屿川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会对他温柔微笑的“好哥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处理起那些胆敢窥伺他的“麻烦”时,手段是何等的利落、何等的狠辣。
陆清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她想,她大概明白自家这个疯子弟弟为什么会栽在这个小东西身上了。
因为江年就是他那片荒芜、黑暗、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贫瘠世界上,开出的、唯一的、一朵纯白无瑕的花。
也是唯一能让他,暂时地,装回一个“人”的理由。
“有趣,真是有趣。”
陆清玄端着茶杯,看着院子里,陆屿川正半蹲在地上,给因为踩到一颗小石子而委屈得快要掉金豆豆的江年,轻轻地吹着那根本没有受伤的脚踝。
那副小心翼翼、如待珍宝的模样,让她嘴角的笑意越发地深了。
她知道,这趟宗门,她没有白来。
她找到了一个比处理家族里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要好玩一百倍的……新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