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晨雾,将红旗生产大队的田野染成一片金红。林晚秋家的院子里,青砖铺就的地面还沾着露水,沈廷舟带来的粗陶坛子整齐地码在墙角,坛口泛着温润的土黄色光泽,与旁边新搭的土灶台相映成趣。沈念安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褂子,蹲在灶台边,小手攥着一块干净的粗布,正帮着擦试陶坛外壁的灰尘,小脸上满是期待。
“娘,爹说今天就能做你说的那个‘豆腐乳’吗?”沈念安仰起头,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昨天夜里他迷迷糊糊听到爹娘说话,只记住了这个新奇的名字。
林晚秋正将泡了一夜的黄豆倒进石磨的进料口,圆润的黄豆吸足了水分,饱满得像是要撑破豆皮,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闻言回头,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顶,指尖触到柔软的头发,心里满是暖意:“是啊,等把豆腐做好,再腌上几天,就能吃到喷香的豆腐乳了,到时候配着玉米糊糊吃,能多吃两碗呢。”
沈廷舟站在灶台旁,正用石块稳固灶膛里的柴火,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昨夜回去后,特意去了趟镇上的黑市,用自己攒下的津贴换了些八角、桂皮,此刻这些香料正用牛皮纸包着,放在灶台边的木桌上,拆开的纸角处,隐约能闻到浓郁的辛香。
“磨豆腐得两个人配合,我来推磨,你添豆子。”沈廷舟走过来,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掌心因常年握枪磨出的厚茧,此刻正牢牢攥住石磨的木柄。随着他手臂发力,沉重的石磨缓缓转动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吟唱着久违的家常小调。
林晚秋站在石磨旁,手里端着一个陶碗,小心翼翼地将黄豆和清水交替倒进进料口。黄豆在石磨的碾压下,渐渐变成乳白色的豆浆,顺着磨盘的缝隙缓缓流淌,滴落在下方的木桶里,泛起细密的泡沫。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榆树,在豆浆表面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黄豆特有的清香。
沈念安看得入了迷,时不时凑到木桶边,踮着脚尖往里看,小鼻子轻轻嗅着:“娘,好香啊,比村里磨坊磨的豆浆还香呢。”
“等会儿点了豆腐,更香。”林晚秋笑着说,指尖不经意间触到沈廷舟的手背,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温情。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在院子里忙活,只是那时沈廷舟还在部队,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如今重逢,这样平淡的日常,竟成了最珍贵的幸福。
磨完豆浆,沈廷舟将木桶抬到灶台边,架起一口大铁锅,开始生火煮豆浆。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愧疚和温柔照得格外清晰。他一边添柴,一边轻声说:“晚秋,昨天我去镇上,还打听了一下,现在公社供销社缺下饭的小菜,要是咱们的豆腐乳做得好,说不定能送过去卖。”
林晚秋正用纱布过滤豆浆里的豆渣,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要是能进供销社,那可比在镇上摆摊稳当多了。只是咱们这豆腐乳的味道,得做得特别些,才能让人记住。”她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她从空间里取出的特制菌种——这是她前世做腐乳时常用的,能让腐乳的风味更加醇厚,还带着一丝独特的酒香。
沈廷舟凑过来看了看,虽不知道这菌种的来历,却对林晚秋充满信任:“你放心,只要味道好,我再找供销社的老周说说,他以前在部队后勤待过,是个实在人。”
豆浆很快煮开了,热气腾腾的白雾在厨房里弥漫,带着浓郁的豆香。林晚秋关掉火候,待豆浆稍微降温后,将提前准备好的石膏水缓缓倒入锅中,一边倒一边轻轻搅拌。随着石膏水的加入,豆浆渐渐凝结成絮状,最后变成嫩白的豆腐脑。沈念安忍不住用小勺舀了一点,吹凉后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娘,好嫩啊,比上次李婶送的豆腐脑还好吃!”
接下来,便是将豆腐脑倒进铺好纱布的木框里,压上重物沥水。沈廷舟找来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压在纱布上,石板的重量让豆腐脑里的水分慢慢渗出,顺着木框的缝隙滴落在地上。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木框里的豆腐脑渐渐成型,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田野里的麦香,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悠长。
“廷舟,你说赵建军会不会因为林茉莉的事,再来找咱们麻烦?”林晚秋突然想起昨夜的事,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沈廷舟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赵建军毕竟是大队书记的儿子,在村里势力不小,她担心会给家里带来新的麻烦。
沈廷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定了不少:“你别担心,我已经让战友去查赵建军和邻县的联系了,他和林茉莉的父亲说不定早就认识。而且现在村里的人都向着你,他要是敢明目张胆地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最近会多在村里待着,要是有什么事,我能及时赶到。”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的担忧渐渐消散。她知道,沈廷舟回来了,她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两人又聊起以后的打算,林晚秋说想等豆腐乳做成功后,再试试做豆瓣酱、豆豉,这些都是下饭的小菜,在缺油少盐的年代,肯定受欢迎。沈廷舟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比如怎么解决材料问题,怎么找销路,两人越聊越投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傍晚时分,豆腐终于做好了。林晚秋将豆腐从木框里取出来,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每一块都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她将豆腐块整齐地摆放在铺了稻草的竹筛里,然后把油纸包里的菌种均匀地撒在豆腐表面,再盖上一层干净的纱布,放进提前准备好的木箱里发酵。
“现在得等三天,让豆腐长出白毛,然后再用盐和香料腌起来。”林晚秋一边忙活,一边向沈廷舟解释,“腌的时候,还要加些白酒,这样既能防腐,又能让腐乳更香。”
沈廷舟帮着把木箱搬到屋檐下通风的地方,仔细盖好防雨的油布:“我明天再去镇上买些白酒回来,顺便跟老周提提豆腐乳的事,让他先有个准备。”
沈念安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看着豆腐块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箱,好奇地问:“娘,等豆腐乳做好了,能给王婶、张大爷他们送点尝尝吗?上次他们都帮咱们说话了。”
林晚秋心里一暖,摸了摸儿子的头:“当然能,念安真懂事。咱们做人不能忘本,人家帮了咱们,咱们得记在心里。”
晚饭时,林晚秋用剩下的豆腐脑做了豆腐脑汤,还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腊肉,切成丁放进汤里,再撒上一把葱花。乳白色的汤里,豆腐脑嫩得入口即化,腊肉的咸香和葱花的清香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沈念安吃得小肚子鼓鼓的,连说“好吃”,沈廷舟也吃得格外香甜,这是他假死后,吃得最安稳、最温暖的一顿饭。
夜里,沈廷舟要回破庙,林晚秋送他到院门口。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廷舟停下脚步,转身握住林晚秋的手:“晚秋,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
林晚秋摇摇头,眼眶有些发红:“我从来没怪过你,只是担心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咱们都一起扛。”
沈廷舟用力点点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好,一起扛。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一早就来。”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他知道,他不仅找回了妻儿,更找回了生活的希望。
接下来的三天,林晚秋每天都会去查看豆腐的发酵情况。第一天,豆腐表面长出了细细的白绒毛;第二天,绒毛变得更长更密,像一层薄薄的雪花;到了第三天,绒毛变成了淡淡的黄色,还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霉香。林晚秋知道,发酵好了,接下来就是腌制环节。
沈廷舟如约带来了白酒和更多的盐,还有他从供销社老周那里带来的消息——老周听说他们要做豆腐乳,很感兴趣,让他们做好后先送些样品过去尝尝,要是味道好,就可以订长期供货合同。
“太好了!”林晚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开始准备腌制。她先将发酵好的豆腐块放进白酒里浸一下,让每一块豆腐都裹上一层酒液,然后放进准备好的粗陶坛里,一层豆腐一层盐和香料地码放。八角、桂皮被她提前碾碎,和盐混合在一起,撒在豆腐上,瞬间散发出浓郁的辛香。沈廷舟则在一旁帮忙递坛子、盖盖子,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最后,林晚秋往坛子里倒入适量的凉白开,没过豆腐块,再密封好坛口,贴上写着日期的红纸。看着一个个装满豆腐乳的坛子整齐地摆放在屋檐下,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坛坛豆腐乳,更是她和沈廷舟、沈念安未来生活的希望,是她在这个年代拓展副业、奔向小康的第一步。
“等过半个月,豆腐乳就腌好了,到时候咱们先送两坛去供销社,让老周尝尝。”林晚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对沈廷舟说。
沈廷舟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心里也充满了期待:“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我相信,咱们的豆腐乳一定能卖得好。”
夕阳西下,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林晚秋家的院子里,腐乳的香气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吸引了隔壁的李婶。李婶隔着院墙喊:“晚秋,你们家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林晚秋笑着回应:“李婶,我们做了豆腐乳,等腌好了,给您送点尝尝!”
“哎,好嘞!”李婶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林晚秋和沈廷舟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知道,这坛坛腐乳,不仅会带来收入,更会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而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赵建军的威胁,调查任务泄密的真相,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大的困难,他们都能克服。而此刻,供销社里的老周,也正期待着这坛能带来惊喜的豆腐乳,一场关于美食与机遇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