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星图自林风眉心道果浮现,随即在他身前的虚空中猛然铺开。
那不再是微光,而是一片浩瀚无垠、流淌着猩红光辉的真实星域。
九座顶天立地的古老石碑虚影,在星域中沉浮,每一座都散发着足以压塌万古的恐怖气息。
这便是九碑星图,葬天阵的真正核心。
林风的目光穿透虚空,如神明俯瞰尘世,瞬间锁定了星图西北角的一颗暗淡星辰。
那里对应的,正是北荒蛮族的广袤冻土。
他心念微动,那颗星辰的景象被无限放大,一座恢弘而古朴的祖庙呈现在他眼前。
而在祖庙地底深处,一座与星图虚影别无二致的黑色石碑,正静静矗立,碑身之上,无数细如发丝的血色纹路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镇魂碑。
林风的意识瞬间便洞悉了此碑的本质。
每至子时,此碑便会如一头贪婪的凶兽,悄无声息地从蛮族血脉最精纯的强者身上,抽取一缕神魂本源用以滋养,并上贡给所谓的神庭。
长此以往,蛮族虽勇武,却始终无法诞生出真正能撼动天地的至强者。
他们所崇拜的祖庙,竟是禁锢他们血脉、啃食他们未来的牢笼。
“想拿我的神魂本源当成祭品,点亮你们的神庭香火?”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杀意凝聚,“很好,就先看看谁……才是被摆上香案的供肉。”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雄浑的法力如江河决堤,尽数灌入身下的葬天阵阵眼。
嗡——!
覆盖整个凡界的伪天命罗网,那张由他亲手编织的弥天大谎,在沉寂数日后再度被激活。
一股浩瀚磅礴、充满了臣服与归顺意味的虚假天命波动,冲破凡界壁垒,如一道无形的诏书,直上九天,向那些残存于天外混沌中的神庭神念宣告着“凡界已服”的讯息。
片刻之后,远在天穹之上的某个神秘维度,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震颤。
林风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原本牢牢锁定凡界、充满审视与威压的神庭锚点波动,明显减弱了一分。
显然,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暂时相信了这个谎言。
毕竟,在他们眼中,凡界生灵如蝼蚁,反抗是偶然,臣服才是必然。
这短暂的麻痹,便是他动手拆毁神庭根基的最好时机!
北荒,风雪如刀。
叶红绫一袭单薄的劲装,独自一人一骑,出现在蛮族“赤脊氏”的部族寨门前。
她的脸色因伤势未愈而带着一丝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雪山,身前,是手持骨矛、面带警惕的蛮族哨兵。
她翻身下马,手中那杆曾饮过无数妖魔鲜血的战戟“嗡”地一声插在冻土之上,激起一片冰屑。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赤脊氏族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抬手,“撕拉”一声,竟当众撕开了胸口的精钢护甲。
护甲之下,并非娇嫩的肌肤,而是一片布满新旧伤痕的古铜色皮肤。
而在她的心口位置,一个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战神图腾,正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那图腾虽已残缺,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战意。
“我,东荒叶族叶红绫,身负战神血脉!”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来此,不为征伐,只为一件事——毁掉那座吃人骨髓的祖碑!”
一名须发皆白、拄着兽骨权杖的族老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浑浊的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战神血脉的后裔?你……你真敢动祖碑?那是我族之根,是神明赐予我族的荣耀!”
“荣耀?”叶红绫发出一声冷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那所谓的金瞳印记,控制了所有战神嫡系后裔,让他们沦为神庭的傀儡,这也是荣耀?那祖碑夜夜抽取你们族中最勇猛战士的神魂,让他们气血衰败,终生无法突破桎梏,这也是荣耀?”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着族老:“你们拜的不是祖宗,是趴在你们祖宗尸骨上吸食骨髓的蛆!我今日以战血为誓——”她猛地拔出腰间匕首,在战神图腾上划过,鲜血瞬间染红了图腾残影,“毁碑之日,东荒愿与赤脊氏共饮神血!”
话音落,她将一枚通体缭绕着灰色火焰的符箓拍在地上。
那是林风所赐的灰焰符,代表着他的意志。
所有赤脊氏的族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叶红绫胸口流淌的鲜血,看着那枚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符箓,眼中的迷茫与敬畏,正悄然被一簇名为“反抗”的火苗所取代。
同一时间,南荒妖域。
与北荒的酷寒截然不同,这里瘴气弥漫,古木参天。
花想容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灵草,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在林间蹦蹦跳跳地前行。
她体内,那三滴被她吞下的黑雨残渣,正缓缓消解,一丝丝冰冷而纯粹的葬灭之力,与她的妖力融合,让她眉心处隐隐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葬天纹雏形。
正是这道雏形,让她对远方某物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应,仿佛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味。
突然,她停下脚步,捂住了肚子,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
“哎哟,好烫!”一股灼痛感从她胃里升起,仿佛吞下了一块烙铁。
这股灼痛并非来自黑雨,而是来自前方!
她好奇地拨开眼前的藤蔓,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山谷中,赫然矗立着一座高达千丈的通天黑碑!
碑体上刻满了扭曲的妖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而在碑前,一个巨大的祭坛上,上百名身穿各色纱衣的妖族少女正跪伏在地,她们面容痛苦,口中不断溢出点点金色的血液,一丝丝晶莹剔透的神魂之力,正被黑碑从她们天灵盖中强行抽出,汇入碑体。
“这香案……摆得也太腥了。”花想容眯起了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嘴角却咧开一丝危险的弧度。
她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祭坛边缘,身形化作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影。
祭坛中央,一名身披羽衣的妖族祭司正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主持着这场残酷的献祭。
就在他念诵到最关键的咒文,所有仪式灵链绷得最紧的刹那,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从阴影中蹿出。
花想容张开小嘴,对着祭坛上那座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巨大香炉,猛地一吸!
呼——!
整座香炉连同里面的香灰火焰,竟被她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嗝~”她打了个满足的饱嗝,随即小嘴一张,喷出的不再是香气,而是一股夹杂着毁灭气息的灰色火焰!
灰焰如龙,精准地扫过连接着百名少女与黑碑之间的所有仪式灵链。
“嗤啦!”灵链应声而断,献祭仪式戛然而止!
然而,就在灰焰即将触及黑碑本体之时,一道慵懒而妩媚的身影,悄然从祭坛旁的一株古树阴影中走出。
她一袭红纱,手持团扇,步步生莲,正是柳如烟。
“哎呀,好热闹的场面。奴家听闻,今夜可得窥神颜,不知是真是假?”她轻摇团扇,媚眼如丝,巧笑嫣然地望向那名因仪式中断而暴怒的妖族祭司。
这名祭司在南荒妖域地位尊崇,一眼便认出这位是近来在妖族权贵中声名鹊起的合欢宗“烟姬”,传闻她身负异禀,是极佳的双修鼎炉。
他虽怒,却也不愿轻易得罪,强压下火气道:“原来是烟姬大驾,神碑献祭,闲人退避!不过……若烟姬愿为神碑献上一份心意,大祭司或可引你至碑前,亲感神恩。”
“那可真是奴家的荣幸呢。”柳如烟掩嘴轻笑,莲步轻移,竟真的在那祭司的引导下,缓缓走上了黑碑前的高台。
她的指尖在团扇的遮掩下,已悄然凝聚起一道粉红色的微光,那是她以合欢宗秘法修炼出的欲念神雷,最擅污秽神魂、扰乱法阵。
她早已奉林风密令,在此潜伏多时,为的,就是今夜!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碑体时,一股与花想容之前感受到的灼痛如出一辙的感觉,猛地从她胃中翻涌而起!
柳如烟心中剧震,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一股“污秽吞噬”的天赋本能油然而生!
这感觉……与当初她和花想容分食那几滴黑雨残渣后的反应何其相似!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不只是脑海:“原来……我们都被他种下了‘种子’。”林风给予她们的,从命令。
就在柳如烟心神震动的瞬间,潜伏在下方的花想容见她已成功登台吸引了所有注意,知道时机已到!
“吼!”一声稚嫩却充满野性的咆哮,花想容现出九尾妖狐真身,九条毛茸茸的巨大尾巴如钢鞭般横扫而出,将周围的护卫尽数抽飞!
同时,她张口喷出一道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灰焰吐息,直扑黑碑!
“放肆!”祭司怒吼结印,催动妖力试图抵挡。
就是现在!
柳如烟不再犹豫,趁着祭司分神的刹那,将指尖凝聚的欲念神雷,狠狠按在了黑碑的碑体之上!
粉红色的神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如跗骨之蛆,瞬间渗入碑体,疯狂扰乱着其上密布的神纹!
黑碑的防御法阵,在这一刻出现了瞬息的凝滞!
灰焰吐息趁虚而入!
轰——!
灰焰精准地焚烧在碑面三道最核心的封印符之上,那足以抵挡寻常大能攻击的封印,在葬天之力面前,竟如纸糊一般,瞬间被烧穿、熔化!
封印破碎,碑体中央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抹璀璨的金光从中迸发。
在那金光的核心,竟是一颗通体由神金铸成、并且正在缓缓跳动的金色心脏!
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浩瀚如渊的妖力,那是被强行炼化、囚禁于此的某位上古妖族大圣的神魂核心!
这,便是缚心碑的碑心!
“哇哦,这颗心……看起来能炖一锅大补汤耶?”花想容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远在亿万里之外,东荒祭坛之上。
林风猛然睁开双眼,他感觉到,身下的葬天阵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南荒妖域的缚心碑封印,已然松动!
“来得好。”他冷笑一声,抬手虚握,整个祭坛上空积蓄的无尽杀伐之气疯狂汇聚,在他掌心,竟凝成了一杆长达百丈、通体由灰色骸骨构成的狰狞骨矛!
“去!”
林风手臂一振,将这杆承载着葬天阵部分威能的灰骨矛,隔着无尽空间,朝着南荒的方向,悍然投射而出!
骨矛破空,瞬息万里,沿途的空间都被其上附带的杀伐之气撕裂出一道漆黑的轨迹。
它精准无误地穿越了南荒的重重瘴气与法阵,在所有妖族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噗”的一声,从天而降,直贯缚心碑裂缝中那颗跳动的金色心脏!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下一刻,咔嚓……咔嚓嚓……
密密麻麻的裂痕以金色心脏为中心,瞬间布满了整个千丈碑体。
金色的神血如喷泉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碑灵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凄厉尖啸,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怨毒:“凡虫——!你竟敢毁神庭根基!”
林风端坐祭坛,神情漠然,低声自语,仿佛在对那垂死的神碑宣判,又仿佛在对九天之上的神庭宣告:
“老子不结盟,不求神,只拆你们的香案——第一块碑,倒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遥远的南荒天穹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裂痕凭空出现,仿佛苍天被划开了一道伤口,一只无形而愤怒的巨眼,在裂痕之后缓缓睁开,投下惊怒交加的冰冷注视。
缚心碑崩塌的巨大冲击,将整个山谷化为废墟,金色的神血与碎裂的碑石四散飞溅。
柳如烟借着这惊天动地的混乱,身形化作一缕红烟,悄然融入了弥漫的尘埃与血雾之中,几个闪烁便已在数里之外。
她成功脱身了,但就在她稳住身形,准备彻底远遁的刹那,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一滴刚才飞溅而出的金色神血,不知何时落在了她雪白的肌肤上,此刻正化作一个诡异的金色印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活物一般,缓缓渗入她的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