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里,无尽的画面犹如决堤的星河,正朝着他奔涌而来。
那是战争,是横跨万古的血色史诗。
林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便是他自己。
他立于破碎的星辰之上,手持一柄无法形容的巨斧,一斧劈开混沌,一脚踏碎天穹。
他是上古的禁忌,一个被称为“葬天者”的存在。
他因何逆伐天道,画面并未显示,只余下那无穷无尽的追杀与围剿。
神、魔、仙、佛,九天十地的至强种族联手布下天罗地网,血染了九十九重天。
最终,他力竭了。
他没有死在敌人手中,而是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九具石棺,将自身的一切——力量、记忆、神魂乃至不屈的意志,尽数分割封印。
他以自身为祭品,布下了一个欺瞒万古的惊天大局,只留一缕最微弱的残魂坠入轮回,遁入凡尘。
画面崩碎,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
眼前的枯骨眼眶中,那两点幽火跳动得愈发剧烈,带着一丝嘲弄与高高在上的怜悯。
“你看到了,那便是你,曾经的你。如今,你不过是残魂转世后的一只蝼蚁。”
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带着无穷的诱惑,直接在林风的识海中响起:“你怕了?怕那滔天的因果,怕那无尽的敌人?不必怕。你我本是一体,只要你放弃这可笑的抵抗,认我为身,你将瞬间重掌这一切。这天地,将再次匍匐在你脚下。”
林风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压抑着剧烈的恐惧。
枯骨眼中的幽火更盛,冷笑道:“凡人的心性,终究是软弱。来吧,接受你的命运,接受这无上的……”
话音未落,林风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是一种极致的疯狂与不屑。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无比灿烂。
“老子的命,老子自己葬!你算个屁的前世!”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抬起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了面前的石棺上!
“砰!”
一声巨响,沉重无比的石棺竟被他踹得向后挪动了半分,整个祭坛都为之震颤。
枯骨眼中的幽火剧烈摇晃,似乎被这一脚踹得有些发懵。
它从未想过,这缕孱弱的残魂,竟敢对本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
就在祭坛之内风云突变之时,外界也并不平静。
昏睡中的苏清雪眉头紧锁,绝美的容颜上满是痛苦与挣扎。
她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噩梦,忽然,她微启的唇角溢出一缕肉眼可见的冰丝。
那冰丝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纯粹意念的显化,它悄无声息地穿透禁制,缠绕上了不远处林风裸露的手腕,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
在她的梦境里,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林风并非在与枯骨对峙,而是被无数条漆黑如墨、由天地法则凝聚而成的锁链死死捆缚,动弹不得。
那些锁链上闪烁着天道威压,每一次收紧,都让林风的身影虚幻一分。
梦中的苏清雪没有丝毫犹豫,眼中怒火升腾,一声清叱,拔出了腰间的寒霜剑。
一剑斩出,剑气横扫九天!
现实中,被随意丢在禁地角落的寒霜剑“铮”的一声自行出鞘半寸!
剑身上寒气大盛,一道无形的锐利剑意瞬间迸发。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条伪装成普通藤蔓、正悄然从地底潜入禁地的漆黑毒藤,仿佛被无形利刃斩中,瞬间断裂成数截,黑色的毒血喷溅而出,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嗯?”一声苍老的惊咦声从地底深处响起。
药王谷的那缕残魂惊觉了这股波动,满是不可思议,“这是……玄天剑意?不对,比玄天剑意更加纯粹、更加霸道!她竟能以梦境干涉现世,护佑他人?此女……究竟是何来历!”
另一边,花想容正蹲在祭坛外围的一处角落,小脸脏兮兮的,手里正抓着一截之前被林风打碎的傀儡残臂,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啃着。
“硬!脆!带劲!”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不是金属与朽木,而是什么绝世美味。
忽然,她的小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轰鸣,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胃里猛地升起。
她那神秘的吞天胃,在消化傀儡残骸时,竟将其中蕴含的最精纯的“死气”硬生生炼化,最终凝聚成了一丝比米粒还小的灰色火焰。
这丝灰焰一出现,便化作最本源的能量,反哺她自身。
“嗝~”
花想容打了个饱嗝,一道细小的火苗从她嘴里喷了出来,燎到了她的头发。
她吓了一跳,头顶的狐耳和身后的大尾巴瞬间炸毛,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脑袋。
“哎呀,哎呀!肚子里……好像有条小火龙!”
她并不知道,这丝灰焰,乃是上古葬天者焚尽自身时遗留的“葬天薪火”的碎片。
此火至阴至阳,霸道绝伦,唯有如她这般心思纯净、拥有至纯之胃的生灵,才能在机缘巧合下将其炼化。
祭坛中央,林风一脚踹翻前世身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大步流星地走到九具石棺的中央,盘膝坐下。
就在他坐下的瞬间,虚空中凭空浮现出无数道法则锁链,正是苏清雪梦中所见的天道锁链!
这些锁链带着煌煌天威,仿佛是天道感受到了这逆天者的气息,要将他彻底抹杀。
“噗嗤!”“噗嗤!”
两条锁链狠狠刺入林风的肩胛骨,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漆黑的锁链缓缓流下,被脚下的祭坛贪婪地吸收。
剧痛让林风浑身颤抖,但他却咬着牙,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你说天道不容我?”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虚空,仿佛在与无上的存在对视,“好得很……老子偏要把它——吃下去!”
话音落,他体内的凡尘道种,那枚不起眼的绿色嫩芽,猛地一颤!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道种上传来,竟开始顺着刺入他身体的天道锁链,缓缓剥离、抽取着上面蕴含的纯粹天道之力,将其化作最精纯的养分,反哺自身!
枯骨眼中的幽火疯狂跳动,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你疯了!你想吞噬天道之力?凡人之躯,如何容纳天威!你会爆体而亡的!”
“爆了?”林风咧嘴一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让他看起来像个嗜血的恶鬼,“那就再活一次。”
此时,在无人知晓的遥远星域,一处漂浮在时空乱流中的古老星轨之上,一道近乎透明的魂魄正静静地悬浮着。
她正是洛倾城。
当她看到祭坛上林风竟在疯狂吞噬天道之力时,那虚幻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她瞬间明白了林风的真正意图。
“他不是要毁掉天道……他是要……‘吃’掉它!将这不容他的天,化为自己成长的基石!”
她喃喃自语,随即她拼尽自己最后一丝魂力,整个魂体都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将星轨中承载的一段最古老的记忆投射而出,跨越无尽时空,射向祭坛。
“九棺葬我,非为封印,乃为……重生!”
宏大的声音仿佛跨越了万古,在林风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话音落,洛倾城的魂魄彻底化为光点,消散于虚无,那段古老的星轨也随之黯淡下去。
林风猛然睁开双眼,精光爆射!
“九棺葬我……为重生……”
他懂了。原来如此!
他发出一声长啸,双手撕开胸膛的衣物,露出精壮的胸膛。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手指硬生生从胸口撕下一块血肉,露出森然的肋骨。
他以指骨为笔,以心头热血为墨,忍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痛,在身下的祭坛地面上迅速画下一个繁复而诡异的阵法。
这是一个逆阵!
“老子不靠你,也不靠天!”林风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对着那具枯骨狂吼,“老子靠的,是当年那个敢把自己活活埋了的狠劲!”
阵法完成的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跳入了最中央的那具石棺之中!
“轰隆!”
棺盖轰然闭合,严丝合缝。
就在棺盖闭合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九具石棺同时剧烈震颤起来,棺身上浮现出无数古老的符文。
下一刻,滔天的灰色火焰从九具石棺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正是那“葬天薪火”!
灰焰冲天而起,瞬间将整个祭坛化为一片火海,恐怖的高温仿佛要将空间都焚化。
而在祭坛之外,那片被灰焰隔绝的地底深处,药王谷的残魂发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
它敏锐地察觉到,在灰焰爆发的瞬间,林风的气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仿佛风中残烛。
“好机会!真是天助我也!”
它悄然无声地操控着深埋在地下的药母根脉,无数比发丝还细的根须,如同一条条毒蛇,避开了地面上狂暴的灰焰,正沿着地底的裂缝,阴险而精准地朝着中央那具被烈焰包裹的石棺悄然渗透而去。
一场针对新生的绝杀,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