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下方不是预想中的墓道,而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胖子手电光一扫,发出疑惑的“嗯”声。光线所及之处,竟是一排锈迹斑斑的水泥架铁丝网,横贯了整个空间,显得异常突兀。
就在这时,密集的枪声从不远处传来,噼啪作响,绝非一两把枪能造成的动静。
吴邪想探头去看,后面的潘子也赶到了。张琪琳无声地跟在他们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新环境。她注意到潘子的气息比预想中要急促一些。
“顺子呢?”吴邪问道。
潘子喘了口气:“那小子,路过十字路口就按原路溜了!他说他爹找到了,金子也摸够了,不想再玩命,在外面雪山等咱们一星期,过期不候。”
吴邪低声骂了句,但也没多说。
枪声越发激烈。几人用手电照射,发现这楼梯尽头是一个突出的石质楼台,外面连接着数道狭窄悬空的廊桥。
下方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双层圆形墓室,上下层之间没有完整的天花板,只有这些被称为“连天廊”的架空通道,显然是用来吊装巨大棺椁的设施。
此刻,下层墓室被十几只冷烟火照得雪亮,阿宁的队伍正围成一圈,疯狂地向四周扫射。他们的敌人,是潮水般涌来的、手臂粗细的黑色蚰蜒!数量之多,几乎覆盖了整个墓室地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墓室中央,是一个倒金字塔形的棺井,井底摆放着八口巨大的黑棺,众星捧月般围着一口半透明的、流光溢彩的玉石棺椁。棺椁已被打开,那些恐怖的蚰蜒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
“九龙抬尸棺……”吴邪喃喃道,声音带着震惊。
“我们要不要帮忙?”胖子问道。
潘子冷笑:“等他们再死掉几个。”
胖子乐了:“那你不如现在直接扫射他们,死得更快。”
张琪琳冷漠地看着下方,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那口玉石棺椁吸引,那里散发出的气息古老而诡异,与她记忆深处的某些碎片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同时,她也敏锐地感知到,之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在这里变得更加强烈了,源头似乎就隐藏在下方那片混乱与阴影之中。
吴邪显然陷入了矛盾。
就在这时,潘子突然惊叫一声,指着下方队伍中一个背着人的老外:“那是三爷!”
吴邪急忙探头细看。张琪琳也顺着方向望去,她对吴三省的长相只有模糊印象,但能感觉到吴邪和潘子瞬间紧绷的情绪。
吴邪急切地想看清楚,向前迈了一步。然而就在这一步落下的瞬间,张琪琳的感知猛地捕捉到石廊下方一丝极淡的阴冷死气!
“小心!”她出声警示,但已经晚了。
那只被他们打烂半边脑袋的尸胎,竟一直悄无声息地倒吊在石廊下方!吴邪这一步正好踏在它上方,那只干枯冰冷的手爪猛地探出,死死抓住了吴邪的脚踝,用力向下拽去!
吴邪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趴倒在石廊上。
“操!”胖子和潘子反应极快,举枪就射。如此近的距离,尸胎本就破碎的脑袋瞬间被打得稀烂。
尸胎的爪子无力地松开,整个干瘪的身体向下坠落。但它下坠的力量却将吴邪也拖得滑下石廊边缘!
“小三爷!”潘子大吼。
吴邪惨叫着摔了下去。
几乎在吴邪惊呼的同时,张琪琳心中莫名一悸,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毫不犹豫地飞身跃下!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甚至在胖子和潘子的眼中,她的身影在跃出的瞬间似乎模糊虚幻了一下,仿佛融入了阴影又瞬间出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但此刻情势危急,谁也没空多问。
下方,尸胎先一步砸进阿宁的队伍中,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混乱。紧接着,吴邪也摔了下来,正好一脚踩在尸胎烂碎的脑袋上,黑血四溅。
出乎所有人意料,吴邪摔得并不重,只是一个趔趄就站稳了。而更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周围那些原本疯狂攻击、潮水般的蚰蜒,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瞬间停止了进攻,发出惊恐的嘶嘶声,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逃窜,迅速消失在墓室的阴影和缝隙中。
短短几秒间,刚才还喊杀震天、危机四伏的墓室,竟然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蚰蜒尸体和惊魂未定、目瞪口呆的人群。
吴邪自己也吓呆了,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包括阿宁和她那些满脸惊骇、如同见了鬼魅的手下,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吴邪身上。
张琪琳轻盈地落在吴邪身边,目光冷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吴邪身上,仔细看了看,确认他没受重伤,然后便沉默地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
接下来的时间,是混乱的休整和包扎。阿宁队伍里的医生给吴邪处理了手上和身上的擦伤。阿宁终于认出了狼狈不堪的吴邪和后来跳下来的胖子,脸上的惊讶难以掩饰。
两拨人之间的关系微妙而紧张。阿宁的人显然对吴邪刚才“震退”蚰蜒的诡异一幕心有余悸,看他走动都下意识地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戒备。胖子和潘子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张琪琳的存在则更让他们感到不安。她沉默地站在吴邪身后,气质冰冷,眼神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又对周遭的混乱和紧张视若无睹,这种极致的冷静在眼下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神秘。
有人偷偷看她,但只要对上她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便会立刻心惊胆战地移开视线。
吴邪和潘子急切地去查看那个被老外背着的人。当登山帽被摘下,露出三叔那张憔悴苍老、胡子拉碴的脸时,两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
确认是三叔后,潘子又发现了他衣服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伤口——皮肤下嵌满了断尾的蚰蜒,伤口化脓腐烂,惨不忍睹。潘子顿时暴怒,揪住旁边的老外就要动手,被众人拦下。
张琪琳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对三叔的伤势毫无波动,但能感觉到吴邪和潘子发自内心的焦急和愤怒。队医手忙脚乱地进行清创手术,过程血腥而漫长。
就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张琪琳极其敏锐地捕捉到,躺在地上看似神志不清的三叔,手指极其轻微且迅速地动了一下,将一个极小的纸团塞进了正扶着他的吴邪的口袋里。
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幻觉。张琪琳的目光微微一凝,但没有丝毫表示。她并不关心三叔装昏迷的目的,只要他不威胁到吴邪的安全,她就不会插手。
吴邪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很快掩饰过去,继续配合医生。
手术结束后,吴邪借口让潘子冷静,自己则想找地方查看口袋里的东西。但他发现走到哪里都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看到张琪琳身边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那些惊疑的目光一到她那里就自动消散,于是灵机一动,躲到了张琪琳身后。
张琪琳对他的举动略显疑惑,但并未阻止,只是安静地站着,如同为他隔开了一片暂时的“安全区”。
吴邪趁机迅速掏出纸团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张琪琳虽然没刻意去看,但眼角的余光也能瞥见那上面似乎有两种不同的笔迹。
“怎么了?”张琪琳难得主动问了一句,声音很低。
吴邪猛地回过神,赶紧把纸条攥紧,脸上表情惊疑不定,低声道:“没……没什么,是……小哥和三叔留下的……”
张琪琳听到“小哥”两个字,眼神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那个同样拥有张家血脉、让她感到熟悉又困惑的人,她不再多问。
这时,阿宁和胖子招呼吴邪过去。吴邪慌忙把纸条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张琪琳自然跟在他身后。
阿宁递给吴邪一壶水,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冰冷的张琪琳,语气复杂地开口道:“我和王先生谈了一下,我们正式准备合作,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吴邪身上,等待他的回答,墓室中一时只剩下冷烟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声。
张琪琳站在吴邪身后,目光平静地扫过阿宁和她身后那些疲惫不堪、眼神惊惶的队员,最后落在那口诡异的玉石棺椁上。
合作与否,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她只知道,目标似乎近了,而前方的危险,恐怕远超这些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