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涵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指挥中心内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声依旧。
“去北非？直接去找他们？！”顾晓婷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默涵，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那地方靠近利比亚边境，是真正的法外之地！军阀、部落武装、恐怖分子、还有不知道多少像‘牧羊人’这样的黑手套在那里活动！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几个人！这根本不是去调查，这是去送死！”她一步跨到林默涵面前，眼神灼灼，充满了担忧和反对。
他疯了吗？ 顾晓婷内心惊涛骇浪，刚刚死里逃生，就要主动跳进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我知道‘幽影’强大，但这太冒险了！我不能让他去！
“晓婷说得对，林博士，”柳青妍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语气却异常严肃，她走上前，脸上带着恳切，“我知道你很想反击，但主动进入对方可能预设的战场，这太不理智了。我们在这里很安全，可以慢慢从长计议，利用‘幽影’和‘蜂巢’继续远程调查，收集更多证据，或者…或者通过其他渠道向外界施加压力……”她的话带着商量的口吻，但眼神同样充满了不赞同。他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我刚刚才差点失去他… 一想到林默涵可能在那片荒漠里遭遇不测，她的心就揪紧了。
“老…老师！三思啊！”苏羽在屏幕那头急得差点跳起来，口吃变得非常严重，“那…那个地方信号肯定极差！‘蜂巢’的覆盖会…会弱很多！我…我的远程支持效果会大打折扣！万一…万一你们被困住…” “姐夫！别去！”顾小兰也丢开了棒棒糖，小脸吓得发白，“那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我们在这里一样可以搞他们！我把他们的银行账户全黑掉！把他们的犯罪证据撒得满世界都是！”我不要姐夫去冒险！她心里喊着，眼圈都红了。
林默涵平静地承受着所有人的反对和担忧。他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他看到的远比他们更远。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依旧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迷雾的深邃。
“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他的声音沉稳，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的力量，“但请想一想，远程调查？‘蜂巢’并非万能，对方既然能动用Emp和如此专业的队伍，必然也有极强的反侦察和电子对抗能力。我们在这里找到的线索，很可能只是他们想让我们找到的，或者是他们丢弃的烟幕弹。”
他走到主屏幕前，指着那个北非的坐标：“施加压力？向谁施加？通过什么渠道？如果背后真有国家层面的阴影，普通的曝光和舆论压力根本无用，甚至可能引来更彻底的灭口行动。我们手里的牌，不足以在安全的距离外打赢这场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等待和防御，只会让我们越来越被动。他们这次失败了，下次只会派来更强大、更隐蔽的力量。‘雪鸮’固然安全，但我们能一辈子躲在这里吗？苏羽、小兰，你们能保证我们的家人、朋友永远不被他们找到，用来威胁我们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顾晓婷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柳青妍想到了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可能被渗透，苏羽和顾小兰在屏幕那头也沉默了。
“‘幽影’最大的优势，”林默涵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不是它的防御能力，而是它的‘洞察’和‘先机’。只有靠近目标，进入它的信息场，‘幽影’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捕捉到那些远程无法获取的、最关键的信息——可能是某一次未经充分屏蔽的通讯，可能是某个关键人物的生物特征，可能是他们行动模式的致命破绽。我们需要的是证据，是能一击致命、让对方整个网络瘫痪的证据，而不是隔靴搔痒。”
他看向顾晓婷，眼神柔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晓婷，这不是送死。这是狩猎。而我们现在，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猎枪和猎犬。”他指了指自己的眼镜和屏幕上的苏羽、小兰。
顾晓婷咬着嘴唇，内心剧烈挣扎。理智告诉她林默涵的分析是对的，被动挨打终非长久之计。但情感上，她无法接受他再次踏入险境。可是…他说得对…我们不能永远躲着… 她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但不再激烈反对，只是沉声道：“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必须一起去。”
“还有我！”柳青妍几乎立刻接口，脸上红晕更盛，但眼神异常坚决，“我在北非有一些…商业上的关系和资源，虽然不一定能直接对抗‘牧羊人’，但或许能提供一些后勤、情报或者紧急撤离的渠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绝对不能… 她的心跳得飞快，但这个决定却异常清晰。
“我…我也去！”苏羽在屏幕那头鼓起勇气喊道，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我可以带上最好的便携设备！现…现场技术支持很重要！” “我也去我也去！”顾小兰跳着脚，“我可以做信息处理！我…”
“不行！”这次是林默涵、顾晓婷和柳青妍异口同声地打断。
“小兰，你和苏羽留在后方。”林默涵的语气不容置疑，“‘蜂巢’需要你们的核心维护，远程信息支援比你们到现场更重要，也更安全。这是命令。”
顾小兰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嘟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苏羽也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用力点头：“明…明白！老师！你放心！后…后方就交给我们！我一定把‘蜂巢’调动到最佳状态！”
大的方向确定，接下来的讨论转向了具体的行动计划，气氛变得务实而紧张。
“身份伪装必须万无一失，”顾晓婷迅速进入状态，恢复了冷静分析的模样，“我们不能用任何真实身份入境。需要全新的、经得起查验的背景故事。”
“这个交给我，”柳青妍立刻接话，她走到一个终端前快速操作了几下，“我有几个备用的‘身份包’，来自一些…嗯…意外身亡但信息未被及时注销的真实人物，背景干净，有完整的出入境记录和信用卡历史，足以应对一般检查。我们可以伪装成一个地质勘探小组或者国际医疗援助组织的先遣人员，前往边境地区进行前期调研，这个理由在那片区域比较常见。”
“装备呢？”林默涵问，“我们需要一些非致命性防御装备，以及更强大的通讯和侦查设备，要便于隐藏和携带。”
雷顿上前一步，沉声道：“林博士，请跟我来。”他带领几人来到指挥中心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合金门前，再次经过复杂的验证后，门滑开，里面是一个让林默涵和顾晓婷都暗自吸了口冷气的军火库兼高科技装备室。从各种型号的手枪、冲锋枪、到狙击步枪一应俱全，更多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非致命武器：高频声波发生器、强光爆震弹、远程电击器、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光学迷彩斗篷。另一边则摆放着微型无人机、卫星通讯器、信号干扰器、多功能侦查手表等等。
“我的上帝…”顾晓婷低声惊叹。 “柳氏集团在一些高风险地区有投资，必要的安全措施是常态。”柳青妍轻声解释，脸上又有点红。
林默涵的目光扫过这些装备，迅速做出了选择：“武器以非致命和隐蔽为主。通讯和侦查设备要最好的，尤其是抗干扰能力。再给我准备一些‘幽影’的专用接口和备用电池，功率要最大。”
“没问题。”雷顿点头，立刻示意手下开始准备。
“行程路线必须绝对保密，”林默涵强调，“不能用任何商业航班或公开的交通方式。”
“我们有一架经过特殊改装的、注册在海外离岸公司名下的商务机，可以直飞突尼斯杰尔巴岛的一个私人机场。”柳青妍显然早已考虑周全，“从那里，我们会换乘经过伪装的、适合沙漠地形的越野车，由雷顿挑选的绝对可靠的队员护送，前往目标区域。整个行程会尽量避开主要城镇和检查站。”
方案一步步细化，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速流逝。
数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林默涵和顾晓婷换上了适合沙漠环境的耐磨旅行装，外面套着宽松的当地风格长袍以作伪装。柳青妍也换上了一套类似的装束，褪去了平时的奢华，显得干练了许多。他们的行李经过特殊设计，隐藏着必要的装备。
机库内，那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商务机已经准备就绪。雷顿亲自带领一支六人精锐小队陪同，他们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安保人员，但眼神锐利，装备精良且隐蔽。
告别时刻到来。 “一定要小心！”顾小兰对着屏幕喊道，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每天都要报平安！” “老…老师！晓婷姐！柳小姐！千万…千万小心！我…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们的信号！”苏羽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保持通讯畅通，‘蜂巢’会为你们提供最大限度的环境预警。”顾晓婷最后叮嘱苏羽和小兰。
林默涵看向顾晓婷和柳青妍，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
两人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都带着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走吧。” “嗯。”
三人转身，登上飞机。舱门缓缓关闭，将“雪鸮”的绝对安全隔绝在外。
引擎启动，飞机滑出机库，冲入阿尔卑斯山沉沉的夜空，向着南方，向着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土地飞去。
机舱内，林默涵看着窗外下方逐渐缩小的、被冰雪覆盖的山脉，眼神冰冷而锐利。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