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敦核设施的灯光在夜雨中模糊成一片光晕。顾晓婷将清洁工制服的最后一道褶皱抚平，深吸一口气。制服是从港口黑市买来的，散发着劣质洗衣粉和陌生人的汗味。
记住，只要接触到皮肤就行。林默涵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沙哑而紧绷，药剂会在三小时内被完全吸收。一旦柳青妍靠近你两米范围内，纳米机器人就能锁定她。
顾晓婷拧开小瓶，将透明液体倒在掌心。药剂出奇地冰凉，像融化的雪水渗入皮肤。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感觉如何？林默涵问。
像被幽灵摸了一下。顾晓婷低声回答，将空瓶塞回口袋。远处，核设施的岗哨灯火通明，武装警卫牵着狼犬来回巡逻。
顾小兰蹲在一旁的灌木丛中，手指在平板上飞舞：安保系统已切入，你的Id卡有十五分钟有效窗口。东侧员工通道的摄像头会循环播放前十分钟画面。
顾晓婷摸了摸藏在发髻里的微型通讯器，又检查了鞋跟中的陶瓷刀片——唯一能通过金属探测器的武器。她转向妹妹，突然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让顾小兰轻呼一声。
嘿，又不是永别。顾小兰试图用玩笑缓解紧张，但声音微微发颤。
顾晓婷松开手，直视妹妹的眼睛：如果我出不来，你要带林默涵安全离开。答应我。
没等回答，她已经转身走向核设施。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混合着纳米药剂渗入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刺痛感。
员工通道的警卫正低头玩手机。顾晓婷刷卡时，他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穿过安检门时，金属探测器果然安静如常。她拿起准备好的清洁工具，推着车融入设施迷宫般的走廊。
左转，然后直走到通风井。林默涵的声音在耳中指引，同位素生产区在地下三层。
顾晓婷压低帽檐，避开偶尔经过的工作人员。核设施的墙壁上贴满了禁止入内的警示标志，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带电粒子的味道，让她舌根发苦。
突然，一阵剧痛如闪电般贯穿她的太阳穴。眼前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两名警卫在下一个拐角处交谈，其中一人正拿起对讲机。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已经发生。
停下！她本能地贴墙隐蔽。
怎么了？林默涵问。
我...看到了还没发生的事。顾晓婷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两名警卫就在前面拐角。
几秒后，果然有两名警卫从拐角走出，其中一人正对着对讲机说话。顾晓婷的呼吸急促起来。
耳机里传来林默涵和顾小兰惊讶的交谈声，但她已经听不清内容。新的画面又涌入脑海：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一枚银色导弹正在被装载纳米武器，柳青妍站在控制台前，输入一串代码...
林默涵，她急促地说，纳米药剂...它在影响我的大脑。我能看到未来的片段！
不可能...林默涵的声音充满震惊，除非纳米机器人在你体内发生了基因层面的结合...这理论上需要数月...
管它什么理论！顾晓婷咬牙忍住又一波头痛，我看到导弹已经准备就绪，柳青妍在输入发射代码。我们时间不多了！
她加快脚步，跟随幻象中的路线前进。预知能力时强时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有几次她差点撞上巡逻队，全靠突如其来的未来片段才及时躲藏。
通风井的铁栅栏被顾小兰远程解锁。顾晓婷钻进去，顺着狭窄的竖梯爬向地下三层。每下降一米，头痛就加剧一分。她开始看到重叠的未来：自己被抓、逃跑、被杀...所有可能性如万花筒般旋转。
到了。她挤出一个通风口，滚落到一间无人的设备间。汗水已经浸透制服，掌心浮现出诡异的蓝色纹路——纳米机器人正在她血管中游走。
走廊尽头就是同位素生产区。透过观察窗，她看到柳青妍站在主控台前，白色实验服一尘不染。五枚导弹排列在装载区，弹头舱内隐约可见银色雾气翻滚。
我看到了四个警卫...不，五个...顾晓婷按住太阳穴，不同版本的未来在她脑中打架，正门...不行...通风...
又一阵剧痛袭来，这次伴随着鼻血。她看到的未来越来越混乱，有些明显不可能发生——比如柳青妍突然变成她母亲的样子，或者导弹自己长出翅膀飞走。
纳米机器人正在损伤你的大脑皮层！林默涵的声音充满恐慌，你必须立刻撤退！
顾晓婷擦掉鼻血，眼神坚定：太迟了。
她推着清洁车径直走向同位素生产区的大门。不出所料，警卫立即拦住了她。
清洁工不能进这里。一名大胡子警卫皱眉道。
顾晓婷低着头，用浓重的口音回答：主管说今天必须彻底消毒，为明天的大检查做准备。
没人通知我们。另一名警卫怀疑地打量她。
就在这时，生产区的门开了。柳青妍走了出来，红唇在苍白的脸上如一道伤口：怎么回事？
顾晓婷的心跳如雷，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纳米药剂正在她体内沸腾，她知道柳青妍一定能探测到异常。
果然，柳青妍的表情突然变了。她手腕上的纳米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抓住她！柳青妍厉声喝道，她就是那个安全主管！
警卫们扑上来时，顾晓婷没有反抗。她被粗暴地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柳青妍的高跟鞋进入视野，停在她面前。
顾晓婷...柳青妍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我该想到林默涵会派你来。真是感人，科学家和他的小白鼠。
她亲自搜查顾晓婷，手指划过她被纳米药剂浸透的皮肤。顾晓婷在心中默数：三、二、一...
柳青妍的探测器突然爆发出更尖锐的警报。她猛地后退：你在皮肤上涂了什么？
顾晓婷笑了，嘴角挂着血丝：问候礼，从林默涵那里带来的。
警卫们突然摇晃起来，一个接一个倒地。柳青妍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才没摔倒。她手腕上的探测器屏幕疯狂闪烁，显示纳米污染指数飙升。
你...不可能...柳青妍的瞳孔扩大，这种纳米标记技术...只有我父母...
监控摄像头将一切传回顾小兰的平板。远处的藏身处，林默涵猛地站起来：就是现在！纳米机器人已经锁定柳青妍的生物特征，我们可以远程接入主控系统了！
顾小兰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但随即脸色大变：不行！发射序列已经启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常规方法无法中止！
林默涵看向屏幕中昏迷的柳青妍，又看看导弹装载区的倒计时。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最后一批纳米机器人上——那些被改造成能攻击同类的小型杀手。
只有一个办法了。他声音嘶哑，用我们的纳米机器人感染柳青妍，让她携带它们进入控制区。它们会破坏武器化的纳米集群。
顾小兰瞪大眼睛：那会杀了她！
我知道。林默涵的手在发抖，但能救五十万人。
顾小兰沉默了一秒，然后调出另一个界面：等等...如果我能把纳米机器人直接注入控制系统，也许不需要经过柳青妍...
太危险！林默涵抓住她的手腕，那需要有人物理接入主控台，几乎等于自杀！
顾小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姐姐正在敌营中心，你觉得我会躲在后面吗？
屏幕上，顾晓婷已经开始挣扎着爬起来。她拖着被纳米药剂影响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向主控室移动。警卫们昏迷不醒，柳青妍倒在走廊中间，呼吸微弱。
晓婷，别动！林默涵对着麦克风大喊，小兰正在想办法远程——
来不及了...顾晓婷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看到...导弹会提前发射...七分钟...系统被设置了欺骗代码...
仿佛印证她的话，装载区的警示灯突然变成红色，一个机械女声开始倒计时：发射序列启动，剩余时间十五分钟。
比预计提前了！顾小兰惊呼，一定有隐藏触发条件！
顾晓婷已经来到主控台前。她的鼻子和耳朵都在流血，皮肤下的蓝色纹路越发明显。告诉我...怎么做...
林默涵和顾小兰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选择了。
主控台右侧有个应急接口。林默涵快速指示，如果你能把我们的纳米机器人直接注入系统...
顾晓婷摸索着找到接口，但她的手抖得太厉害，几次都没能对准。新的预知画面涌入脑海：导弹发射，贫民窟化为灰烬，银色雾气笼罩城市...
我...做不到...她跪倒在地，视线模糊。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通风管跳下来——顾小兰！她不知何时潜入了设施，脸上满是擦伤，但眼神坚定。
我就知道你会逞强。她扶起姐姐，迅速将数据线插入主控台，幽灵之子从不留后门，但总给自己留扇窗。
林默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小兰，纳米机器人已经准备就绪，但接入系统需要至少九十秒稳定连接，期间你不能——
知道啦知道啦。顾小兰不耐烦地打断，一边敲击键盘，不就是变成活靶子吗？姐姐，帮我看着点背后。
顾晓婷强撑着站起来，捡起警卫掉落的枪。她的预知能力此刻成了优势，能提前半秒看到每个出现的敌人。第一个冲进来的警卫还没举枪就被她射中膝盖。
三十秒！顾小兰喊道，汗水从她额头滚落。主控台屏幕上，进度条缓慢前进。
柳青妍突然出现在门口，脸色惨白但手持一把精巧的手枪。真感人...她咳嗽着说，姐妹情深。
顾晓婷开枪，但预知能力突然失效——子弹擦着柳青妍的肩膀飞过。柳青妍还击，子弹击中顾小兰的肩膀，她痛呼一声但手指仍在键盘上飞舞。
六十秒！坚持住！林默涵的声音充满绝望。
顾晓婷扑向柳青妍，两人扭打在一起。柳青妍的枪走火，打碎了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水雾中，顾晓婷看到更多未来片段：柳青妍的童年，一对科学家夫妇在实验室里拥抱她...然后是军方人员强行带走夫妇，小女孩被留在玻璃窗外哭喊...
你父母...顾晓婷在搏斗中喘息着说，他们不是被军方杀害...是自愿参与实验...
柳青妍的动作突然停滞：你撒谎！
主控台突然爆出一阵火花。顾小兰尖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纳米机器人正通过数据线反向流入她的神经系统。
完成了！她最后喊出一句，然后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
整个设施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每个角落：纳米污染警报！系统紧急关闭！导弹发射中止！
柳青妍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扑向顾晓婷。但她的动作突然僵住，皮肤下浮现出和林默涵的纳米机器人相同的蓝色纹路。
不...这不可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父母的技术...怎么会...
顾晓婷爬向妹妹。顾小兰还有呼吸，但眼睛失去了焦距，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银光。
小兰？小兰！她摇晃着妹妹的肩膀，但得不到回应。
林默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晓婷...快离开...整个设施要...纳米连锁反应...
天花板开始坍塌。顾晓婷艰难地背起妹妹，踉跄着向出口跑去。身后，柳青妍跪在主控台前，疯狂地试图重启系统，但她的手指已经开始分解，像沙粒般散落。
为什么...柳青妍最后的声音淹没在金属扭曲的巨响中，爸爸...妈妈...
顾晓婷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柳青妍的身体如沙雕般崩塌，与主控台融为一体。然后爆炸的气浪将她掀出走廊，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