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至白热。
林风浑身浴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胸骨和受损的内腑,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灵力几近枯竭,星辰之力也消耗巨大,唯有识海中《灵心诀》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以及那股被绝境与重任激发出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坚韧在支撑着他。
林强的状况更为不堪。魔气因重伤和不断侵蚀而剧烈波动,时强时弱。疯狂吞噬了他的理智,却也让他失去了对力量最有效的掌控。他身上增添了数十道新的伤口,大多是青峦剑留下的,星辰之力与残留的青岚地脉之气交织,顽固地阻止着魔躯的自愈,尤其肋下那处被“星陨”重点照顾的伤口,几乎能看到森森白骨和蠕动着的、被污染的内脏。
“死!死!都要死!”林强嘶吼着,攻击越发狂乱无章,但威力依旧恐怖。一爪落空,砸在地面,顿时撕裂开一道深壑,碎石溅射。
林风眼神冰冷如铁,五年秘境生死搏杀的经验让他心如止水,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战机。他不再试图强攻,而是将《幻影星辰步》施展到极致,如同环绕着猛虎的灵雀,一次次惊险地避开致命攻击。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必杀的机会。
机会来自于一次微小的失误。林强因肋下剧痛,一次扑击时动作微微变形,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停滞间隙!
就是这个!
林风瞳孔中银芒暴涨,早已暗中酝酿的最后一击轰然爆发!
他没有再用“星陨”,而是福至心灵般,将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残存的星辰之力、《灵心诀》的守护意念、青峦剑本身承载的地脉灵气、甚至还有一丝刚刚领悟的、来自轩辕绝记忆中的青岚剑意——尽数灌注于剑尖!
青峦剑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剑身青光与银芒交织,仿佛活了过来!
“师尊!助我!”林风心中发出一声呐喊,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银交缠的流光,不再是刺,而是斩!带着决绝的意志,斩向林强那不断溢出魔血的脖颈!
这一剑,超越了招式,是意志的凝聚,是传承的交汇!
林强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疯狂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他想要格挡,想要闪避,但身体的沉重和混乱的魔气让他慢了半拍!
“不——!”
噗嗤!
剑光闪过!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林强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道极细的血线自脖颈蔓延开来。
下一刻,魔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
那颗硕大的、魔气森森的头颅,带着不甘与恐惧,离开了脖颈,滚落在地,又被残留的星辰之力侵蚀,迅速干瘪焦黑。
无头的魔躯剧烈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浓郁的魔气如同失去了核心般骤然溃散,化作道道黑烟,发出凄厉的哀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只剩下那具迅速腐烂、失去所有能量的躯壳,证明着刚才那场惨烈战斗的存在。
啪嗒。
林风单膝跪倒在地,青峦剑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浑身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赢了…终于赢了…
然而,还来不及喘口气,甚至来不及品味这惨胜的滋味,远处废墟中,那被轩辕绝临死反击废掉的影狐,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极度怨毒的光芒,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声尖啸:
“魔种…已种…青岩必亡…林家…永无宁日…宗主…会为我等…复仇…”
尖啸声未落,他体内最后一丝魔元猛然逆转,轰然自爆!
虽然威力远不如全盛时期,但灵王境强者临死反扑的自爆依旧恐怖!黑色的魔焰混合着毁灭性的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
“小心!”
几位重伤长老睚眦欲裂,拼命催动残阵!
林风也是强提最后一丝灵力,青峦剑横挡身前!
轰!
冲击波席卷而过,残阵光幕明灭不定,最终彻底破碎。林风被狠狠掀飞出去,再次砸落在地,伤上加伤。
待尘埃稍定,影狐原本所在之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再无他物。
而经此最后一番冲击,本就摇摇欲坠的青岩宗各峰,再次传来隆隆巨响,更多建筑坍塌崩裂。
真正的满目疮痍。
幸存下来的弟子们,呆呆地看着林强伏诛的方向,又看看那自爆产生的大坑,再看看挣扎着试图站起的林风,一时间,巨大的悲痛、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未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场中一片死寂。
林风以剑拄地,艰难地站直身体。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这片染血的废墟,看过每一位幸存者脸上麻木或悲恸的表情。
他看到了远处被唐小糖和几位丹堂弟子护着重伤昏迷的萧逸;看到了相互搀扶着、泪眼婆娑的林诗瑶和几位女弟子;看到了那些断臂残肢、却依旧试图维持秩序的长老…
师尊临终的托付,如同洪钟大吕,再次在他识海中回荡。
【活下去…带着大家…活下去…将林家的旗帜…再度扬起…】
【光复…林家…守护…灵域…】
悲痛如山,责任如海。
但他不能倒下。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焦糊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疲惫。
他举起手中的青峦剑。剑身虽沾染魔血,却依旧在残阳下折射出悲怆而坚定的光芒。
他的声音因伤势和力竭而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魔首已诛!邪佞伏法!”
“宗主…与所有罹难的同门…不会白死!”
“我,林风,受宗主临终重托,执掌青峦!只要还有一人存活,青岩宗…便绝不屈服!”
“所有幸存弟子听令!救治伤员,收敛同门遗骸,清点损失,加固尚存阵法防御!”
“天,快要黑了。我们必须…活下去!”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虽然无法立刻抚平所有创伤,却终于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几位长老率先反应过来,看着那持剑而立、虽年轻却已然扛起一切的少年,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丝绝境中的希冀。他们相互搀扶着,开始嘶哑地传达命令。
幸存的弟子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麻木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活气,开始忍着悲痛,踉跄着行动起来。
林风看着开始艰难运转起来的幸存者们,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抬头望向西方,残阳如血,将这片废墟染得一片凄艳。
黑夜将至,而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漫长。
但他的脚步,必须从这里,从这片余烬之中,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