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将两道身影拉得老长。
沈醉指尖转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铜钱边缘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斜睨着对面那个自称“萧长风”的游侠,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听说你能一拳打碎三百年的玄铁盾?”
萧长风束着简单的发带,青布衣衫上沾着未干的泥点,腰间那柄锈剑看着比沈醉手里的铜钱还要寒酸。他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笑声里带着山野间的风:“玄铁盾算什么?去年在黑风岭,我一拳把山大王的虎头椅打穿三个窟窿,那老小子到现在还只能站着喝酒。”
“吹牛不用上税。”沈醉屈指一弹,铜钱“嗖”地破空而去,擦着萧长风耳畔钉进身后的廊柱,半截没入木中,嗡鸣不止。
萧长风眼皮都没眨一下,反手抽出腰间锈剑,剑身在夕阳下突然迸发出刺目寒光,哪里还有半分锈迹?“噌”的一声轻响,他竟用剑脊精准地磕在廊柱上的铜钱边缘。那枚铜钱像是活过来一般,猛地从木中弹出,旋转着飞回沈醉掌心。
“有点意思。”沈醉捏着温热的铜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能在瞬息间判断出铜钱的震颤频率,这份感知力寻常武者十年也练不出来。
“要不要试试?”萧长风剑尖斜指地面,青石板被剑气割裂出细密的纹路,“我听说沈公子在三个月前,单枪匹马挑了断魂谷十八寨,用的是套叫‘醉卧青云’的剑法?”
“你知道的不少。”沈醉缓缓站直身体,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他没拔剑,只是随意地抬手,指尖划过虚空,演武场边缘的几株垂柳突然齐齐断折,断口平滑如镜。
萧长风瞳孔微缩,随即大笑起来:“好功夫!看来今天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了!”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锈剑带起刺耳的破空声,直刺沈醉心口。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角度,剑风里竟还藏着三重后劲,显然是极为刁钻的杀招。
沈醉却不闪不避,只是手腕轻翻,腰间的长剑“呛啷”出鞘。剑光如秋水般漫过,看似缓慢,却恰好截在锈剑的三重后劲转换之间。两剑相交,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嗤”声,仿佛布料撕裂。
萧长风只觉一股阴柔却极具韧性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自己的三重后劲竟被生生绞碎,手臂顿时一阵酸麻。他心中一惊,脚下猛地踏碎三块青石板,借着反震之力身形急退,同时手腕翻转,锈剑幻出七道残影,分别指向沈醉的咽喉、心口、丹田等要害。
“来得好!”沈醉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狂风骤雨,剑气纵横交错,将七道残影尽数笼罩;时而又如静水深流,剑尖轻点,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锈剑的锋芒。
两人身影在演武场上快速移动,剑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时而碰撞出璀璨的火花,时而又悄无声息,只留下空气被撕裂的尖啸。观战的除奸队员们早已屏住呼吸,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对决,沈醉的剑法看似散漫,却处处透着返璞归真的韵味,每一剑都像是随意挥洒,却总能料敌先机;而萧长风的剑法则狂野不羁,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悍勇,招式之间却又暗藏精妙变化,刚柔并济,难以捉摸。
激斗已过百招,两人都已微微出汗,气息却依旧平稳。萧长风越打越是心惊,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破山剑法”已经大成,寻常高手绝不是对手,可在沈醉面前,他竟丝毫占不到便宜。对方的剑法看似没有章法,却总能以最简洁的方式化解自己的攻势,甚至还能时不时地反击,逼得自己不得不回防。
“沈公子这剑法,真是闻所未闻。”萧长风一剑逼退沈醉,喘了口气笑道,“看来我刚才还是吹牛了。”
沈醉收剑而立,剑尖的血珠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殷红:“你的剑法也不错,至少比那些只会靠蛮力的蠢货强多了。”他话虽刻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认可。
萧长风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听说‘醉卧青云’剑法最后一招,能引天地灵气为己用,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沈醉挑眉:“你想试试?”
“正有此意!”萧长风握紧锈剑,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衣衫无风自动,“我也让你看看我的压箱底功夫——‘裂石穿云’!”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竟化作一道残影,锈剑高举过顶,剑身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汇聚,地面的青石板开始簌簌发抖,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沈醉眼神一凝,终于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他缓缓抬手,长剑斜指苍穹,口中低声吟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随着他的吟诵,天地间仿佛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周围的灵气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缠绕在他的长剑之上。夕阳的余晖透过气流,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去!”
“喝!”
两人同时低喝一声,两道身影瞬间碰撞在一起。
萧长风的锈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地面被撕裂出一道深沟;沈醉的长剑则带着无尽的空灵与飘逸,仿佛一片羽毛,却又蕴含着天地的重量,迎向那狂暴的红光。
这一次,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的力量碰撞。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演武场炸开,狂暴的气浪向四周席卷而去,观战的众人纷纷运起内力抵挡,却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不少人甚至直接被掀飞出去。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尽数碎裂,露出下方深色的泥土,一个直径十丈的大坑赫然出现。
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沈醉的发丝有些散乱,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却依旧挺直着脊梁,眼神明亮如星。
萧长风的青布衣衫已变得破烂不堪,左臂不自然地垂下,显然是受了伤,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看着沈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痛快!痛快!”萧长风放声大笑,“沈公子这一剑,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萧长风服了!”
沈醉抹去嘴角的血迹,淡淡道:“你的‘裂石穿云’也不错,力道够猛,就是太耗内力。”
“哈哈,沈公子说的是。”萧长风挠了挠头,“我这功夫就是个三板斧,威力是有,就是后劲不足。不像沈公子的剑法,看似轻描淡写,却后劲无穷。”
他顿了顿,突然正色道:“沈公子,不瞒你说,我这次下山,就是听说近来江湖上不太平,邪魔歪道横行,百姓遭殃,所以想找个机会做点实事。刚才听兄弟们说,你们在组建除奸队,专门对付那些为非作歹之徒,我心里早就痒痒了。”
“哦?”沈醉看着他,“你想加入?”
“正是!”萧长风拍着胸脯道,“我萧长风虽然本事不算顶尖,但也自认有些蛮力,对付那些杂碎还是绰绰有余的。沈公子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加入除奸队,跟着你一起除暴安良,怎么样?”
沈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你这人,倒还有些意思。既然你愿意,那便留下吧。”
“太好了!”萧长风喜形于色,连忙拱手,“多谢沈公子!”
就在这时,一名除奸队员匆匆跑来,脸色凝重:“公子,萧兄弟,刚刚收到消息,皇城方向传来异动,好像有大批黑衣人潜入,目标不明。”
沈醉和萧长风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丝警惕。
萧长风皱眉道:“皇城守卫森严,怎么会有大批黑衣人潜入?难道是那些邪魔歪道想搞什么鬼?”
沈醉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从皇城的角楼上消失,留下一片沉沉的暮色。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剑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在思索对策时,沈醉突然猛地转头,看向演武场入口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在暮色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更让人震惊的是,所有守卫在入口处的除奸队员,此刻都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看来,我们的切磋,被不速之客打扰了。”沈醉的声音冰冷如霜,长剑缓缓抬起,指向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萧长风也握紧了锈剑,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这家伙是谁?好强的气息。”
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露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他的指尖轻轻一点,一道黑色的气流突然从地面窜出,瞬间缠上了离他最近的一名除奸队员。
那名队员连惨叫都没发出,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之后,竟化作了一具枯骨。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沈醉和萧长风的脸色同时变得无比难看。
这神秘人的手段,竟如此诡异狠辣!
神秘人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兜帽下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让人头皮发麻。
“沈醉,萧长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怪异,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行,“游戏,开始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演武场上目瞪口呆的众人,以及那具触目惊心的枯骨。
沈醉眼神冰冷,紧握着长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