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的罡风卷着碎雪,在白玉广场上空打着旋。沈醉站在演武台中央,玄色衣袍被风掀起边角,露出腰间那枚泛着冷光的青铜令牌。对面的赤阳宗大弟子赵烈已将真火催动到极致,周身腾起丈高烈焰,将飘落的雪花在半空中就灼成了白雾。
“沈道友,莫要怪赵某以大欺小。”赵烈的声音裹在火浪里,带着金石相击般的嗡鸣,“这昆仑魁首之位,从来不是靠投机取巧能得的。”他双掌猛然向前推去,两道火龙顺着青石台面蜿蜒游走,所过之处竟留下焦黑的沟壑,显然是动了真格。
沈醉眼帘微抬,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击着骨笛。方才在生死一线间悟透的那式新法,此刻正像蛰伏的毒蛇在经脉中蠢蠢欲动。他记得半个时辰前,玄冰谷的长老以万年寒冰为刃,冰棱擦着脖颈掠过的瞬间,天地间的灵力流动突然变得清晰可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灵气,实则藏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如同葬仪上的鼓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敲碎虚妄。
“赵师兄可知,烈焰焚尽万物时,最先融化的是自己的影子?”沈醉的声音不高,却穿透火浪落在每个人耳中。观战席上的仙门长老们纷纷皱眉,这话说得古怪,既像嘲讽又藏着机锋。唯有坐在首位的白发老道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赵烈怒极反笑:“黄口小儿!今日便让你尝尝赤阳真火的厉害!”他双臂张开,周身火焰骤然暴涨,两条火龙化作巨蟒,张开獠牙扑向沈醉。广场上的温度瞬间攀升,青石地面竟开始冒烟,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已忍不住后退。
沈醉却动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结印,只是将骨笛横在唇边,指节在笛孔上轻轻一点。没有声音发出,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从笛身扩散开来,仿佛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却在水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奔腾的火焰突然顿住了。不是被什么力量阻挡,而是像失去了魂魄的傀儡,在空中僵硬地扭动着。赵烈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他发现自己竟感应不到真火的存在,那些与他心血相连的火焰,此刻像断了线的风筝,悬在半空瑟瑟发抖。
“这……这是什么妖法?”赵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试图重新掌控真火,可丹田内的灵力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运转之间滞涩无比,每一次周天循环都伴随着针扎般的疼痛。
沈醉缓步向前,骨笛始终没有离开唇边。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落下,广场上的灵气便跟着震颤一下。那些悬在空中的火焰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竟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化作点点火星散落开来。
“不是妖法。”沈醉的指尖在笛尾轻轻一弹,“是‘破妄’。万物皆有灵,灵皆有韵,找到那丝韵律,便可断其脉络,破其根本。”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赵烈脸色惨白,他终于明白对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烈焰焚尽万物,却不知自己的韵律早已被看穿,如今被人捏住七寸,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沈醉步步逼近,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从深渊中走出的修罗。
“我认输。”赵烈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再打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对方这式新法诡异莫测,根本不是他能抵挡的。
沈醉停下脚步,收起骨笛。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占据绝对优势的赵烈会败得如此干脆,更没想到沈醉会用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取胜。
白发老道缓缓站起身,声音传遍广场:“沈醉胜,昆仑盛会魁首,当属沈道友!”
欢呼声骤然爆发,仙门弟子们议论纷纷,看向沈醉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沈醉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人群,不知在寻找什么。
就在这时,负责颁奖的司仪捧着锦盒走上台来,盒中是昆仑盛会的奖品——一枚据说能沟通天地灵气的聚灵玉佩。司仪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将锦盒递到沈醉面前:“沈道友天资卓绝,实至名归,请受小仙一拜。”
沈醉伸手去接,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司仪袖口闪过一抹异样的红光。那光芒极淡,若不是他刚才悟透“破妄”之法,对灵气波动极为敏感,根本不可能察觉。
他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司仪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上。这张脸看起来和蔼可亲,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沈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在他准备开口的刹那,司仪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来,手中的锦盒脱手而出,直奔沈醉面门。
更让人意外的是,锦盒在空中打开,里面除了聚灵玉佩,竟滚出一颗黑紫色的珠子,落地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缕青烟弥漫开来。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有识货的长老失声喊道:“是‘蚀心烟’!快退!”
沈醉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那青烟中蕴含着剧毒,一旦吸入便会腐蚀心脉。可他更在意的是,这司仪为何会在此时发难?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图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突然从观战席上掠出,挡在沈醉面前。来人挥袖间便将青烟吹散,动作快如闪电,只留下淡淡的兰花香气。
沈醉看着挡在身前的背影,瞳孔骤然收缩。那身白衣,那熟悉的兰花香气,还有那挥袖间的风姿,都让他心头猛地一震。
这个背影,他绝不会认错。
可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