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一天天过去。
在绝对的秩序中。
白玉。
被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
宿舍。
食堂。
小花园。
三点一线。
像棋盘上的棋子。
被限定在固定的格子里。
他变得很安静。
大部分时间。
只是坐在房间里。
或者花园的长椅上。
看着。
听着。
他看见穿着作训服的人。
列队跑过。
脚步整齐划一。
汗水浸湿后背。
呼吸带着灼热的白气。
他看见有人在对战训练。
拳脚碰撞。
发出沉闷的响声。
偶尔夹杂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看见有人坐在角落里。
仔细擦拭着枪支零件。
眼神专注。
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还看见凌风。
有时会出现在食堂。
大大咧咧地坐在一群队员中间。
笑声爽朗。
带着粗粝的生命力。
和那天在仓库里。
那个眼神凶悍如猛虎的人。
判若两人。
白玉只是远远看着。
从不靠近。
他像一个透明的幽灵。
游荡在这个充满力量的堡垒边缘。
他能感觉到。
那些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带着审视。
好奇。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
是个异类。
是“被保护者”。
是“队员白羽的弟弟”。
这个身份。
像一层透明的薄膜。
将他与这个世界隔开。
他开始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在房间里。
学着视频里的教程。
做最基础的俯卧撑。
一开始。
手臂颤抖得厉害。
做不到十个就瘫倒在地。
但他第二天会继续。
在花园里。
慢跑。
从一圈。
到两圈。
三圈。
呼吸急促。
肺部像要烧起来。
但他没有停下。
他还去找青鸾。
询问是否有书籍可以借阅。
青鸾给了他几本。
关于基础体能训练。
和人体运动原理的书。
书页很新。
带着油墨的味道。
他看得很慢。
很仔细。
试图去理解。
那些肌肉的名称。
发力的原理。
这让他觉得。
自己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他偶尔。
会尝试向青鸾打听哥哥的消息。
青鸾的回答。
总是很官方。
“白羽队员情况稳定。”
“正在接受康复治疗。”
“暂无探视安排。”
像一堵柔软的墙。
将他挡在外面。
他不再多问。
只是每天。
都会在固定的时间。
望向医疗中心的方向。
想象着哥哥。
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挣扎。
那天下午。
他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听到两个路过的队员在交谈。
声音不高。
但他听得清楚。
“……听说那新来的北极狐,够狠。”
“石斛在带他康复,啧啧,那家伙是出了名的魔鬼。”
“骨头裂了都没哼一声,就咬着牙练。”
“是个硬茬子……”
“就是不知道神经损伤能不能恢复,可惜了……”
声音渐渐远去。
白玉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手指。
无意识地抠着长椅的边缘。
“北极狐”。
他知道是在说哥哥。
“够狠”。
“硬茬子”。
这些词。
像石头一样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哥哥平时在家里的样子。
温和的。
有点洁癖。
会给他做好吃的。
会督促他写作业。
和队员们口中那个“咬着牙练”的人。
似乎无法重叠。
但他知道。
那就是哥哥。
为了某个目标。
可以对自己多狠。
一种混合着心疼。
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
在他胸腔里弥漫开。
他低下头。
看着自己因为这几天简单锻炼。
而依旧纤细的手臂。
他太弱了。
弱到连知晓详情的资格都没有。
弱到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
拼凑哥哥的现状。
这种认知。
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
晚上。
他躺在宿舍的床上。
窗外的月光很亮。
透过玻璃。
洒在地板上。
一片清冷。
他睡不着。
反复想着听到的那些话。
想着哥哥咬着牙的样子。
想着凌风那句“先把你那细胳膊细腿练结实点”。
他忽然坐起身。
打开灯。
拿起那本关于基础体能训练的书。
翻到讲解核心力量的那一页。
一字一句地。
重新读起来。
眼神。
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认真。
他或许还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全部规则。
他或许依旧弱小。
但他不再只是被动地等待。
他开始主动去触碰。
去了解。
哪怕只是最边缘的部分。
哪怕进步微乎其微。
他也要试着。
向那个哥哥所在的世界。
迈出第一步。
哪怕这一步。
小得几乎看不见。
月光安静地流淌。
照亮了书页。
也照亮了少年眼中。
那簇悄然滋长的。
坚定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