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
像一块冰冷的寒冰。
贴在客厅的地板上。
屏幕上。
仓库里那场无声的对峙仍在继续。
黑曜从容不迫的身影。
哥哥紧绷如岩石的脊背。
每一帧画面。
都像一把钝刀。
在白玉的心上来回切割。
他瘫软在地。
脸贴着冰冷的地板。
泪水早已流干。
只剩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夜色。
将他彻底吞没。
黑曜赢了。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来到这个公寓。
就用这种方式。
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勉强维持的坚强。
让他亲眼看到哥哥身处险境。
却无能为力。
这种精神上的凌迟。
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更加残忍。
他算什么共同面对？
他只是一个拖累。
一个让哥哥不得不以身犯险的累赘。
一个连自己的恐惧都无法克服的……废物。
自我厌恶和巨大的无力感。
像两块沉重的巨石。
压得他无法呼吸。
他闭上眼。
几乎想要放弃。
放弃挣扎。
放弃思考。
就这样沉入无边的黑暗。
或许……
那样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了。
或许……
那样哥哥就不用再为了他……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就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不。
不能。
他猛地睁开眼。
瞳孔在黑暗中剧烈颤抖。
他不能放弃。
哥哥还在为了他们战斗。
在那个危险的仓库里。
独自面对黑曜。
如果他在这里放弃了。
那哥哥所做的一切。
又有什么意义？
哥哥说过。
保护好自己。
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像个懦夫一样瘫在地上自怨自艾？
让黑曜的阴谋彻底得逞？
一股强烈的不甘。
混合着对哥哥的担忧。
如同微弱的火种。
在他冰冷绝望的心底。
重新点燃。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麻木的触感传来。
他咬紧牙关。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支撑起上半身。
目光再次落在那幽蓝的屏幕上。
画面里。
黑曜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向前逼近了一步。
距离白羽更近了。
白羽依旧没有后退。
但他握着刀的手。
绷得更紧。
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黑曜是在故意激怒哥哥！
他想逼哥哥先动手！
白玉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恐惧依旧存在。
但另一种情绪。
一种想要做点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的冲动。
压倒了恐惧。
他不能只是看着。
他必须……必须想办法。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干扰。
一点支持。
他的目光。
猛地投向一直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
那个简易信号器。
哥哥说过。
如果有危险。
或者他超过预定时间没有联系。
就按下它。
现在……
算危险吗？
哥哥显然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但是……
按下它。
然后呢？
会有人来吗？
来哪里？
仓库？还是这里？
星璃学姐会知道吗？
无数的疑问闪过脑海。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看到屏幕里。
黑曜又逼近了一步。
几乎快要贴到白羽面前。
他的嘴唇在动。
似乎在说着什么极其侮辱性的话语。
白羽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就是现在！
白玉不再犹豫。
他用颤抖的、冰冷的手指。
摸索到信号器上那个不显眼的凸起。
然后。
用尽全身的力气。
狠狠地。
按了下去！
“嘀——”
一声极其短暂、轻微。
但在寂静房间里却清晰可闻的电子音。
从信号器发出。
屏幕上的幽蓝画面。
似乎极其轻微地。
闪烁了一下？
是错觉吗？
白玉死死盯着屏幕。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仓库里。
黑曜正准备伸向白羽脸颊的手。
突然顿在了半空。
他微微偏过头。
似乎侧耳倾听了一下什么。
然后。
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戏谑的笑容。
第一次。
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
凝滞。
他收回手。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白羽。
又缓缓转过头。
目光。
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和空间。
精准地。
投向了屏幕的方向。
投向了屏幕后。
那个刚刚按下信号器的。
白玉。
他的眼神。
冰冷。
探究。
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了的……
不悦。
白玉被他这隔着屏幕的凝视吓得浑身一颤。
下意识地想要丢掉手机。
但他强迫自己稳住。
毫不退缩地。
（尽管身体还在发抖）
回视着屏幕里那双冰冷的眼睛。
仿佛在说——
我知道你在看。
我不怕你。
黑曜的嘴角。
重新勾了起来。
这一次。
不再是戏谑。
而是一种……带着点新鲜感的。
残忍的兴趣。
他对着镜头。
无声地。
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白玉看清了那口型。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说的是——
“有 趣。”
然后。
画面猛地一黑！
视频连接被切断了！
手机屏幕恢复了待机状态。
只剩下房间本身的黑暗。
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白玉瘫坐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刚才那短暂的对视。
几乎耗尽了他重新凝聚起来的所有勇气。
黑曜最后那个眼神。
和那无声的两个字。
像梦魇一样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但他不后悔。
至少……
他做了点什么。
他打断了黑曜的节奏。
他让黑曜知道。
他们不是只能被动承受。
哪怕力量微薄。
他们也会反抗。
他挣扎着。
扶着门板。
再次站了起来。
腿依旧发软。
但这一次。
他的脊背挺直了一些。
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和信号器。
紧紧握在手中。
仿佛握着武器。
他走到窗边。
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望向外面被雨幕笼罩的城市。
望向城西的大致方向。
哥。
你感觉到了吗？
我不是你的累赘。
我会和你一起。
战斗到底。
雨声淅沥。
仿佛在应和着他心中无声的誓言。
黑暗中。
他那双曾被恐惧淹没的眼睛里。
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光。
虽然微弱。
却异常坚定。
那是一个守望者。
在绝境中。
为自己。
也为所爱之人。
点燃的。
永不熄灭的。
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