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间,雅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什么人要闯进来找人。
“他肯定在里头!赶紧叫他出来!你告诉他,要是敢动这种歪心思,老娘这就带着孩子走人,让他这辈子都见不着!”
“姑娘,两位姑娘,这儿不能随便进,您外头等一会儿,小的进去替您找还不成吗?”
“姐,我说在里头吧,赶紧进去找。”
宋少轩一听这嗓门就知道是柳青来了。自家男人非要搞这种营生,她怎能坐得住?那七哥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保不齐哪天就自个进去耍了。
他刚要起身,金玉林和张广便拦住了他:“宋爷,这点小事何必劳您亲自出面?交给我们便是,定会妥善处理,绝不惊扰其他客人。”
宋少轩点头:“那就有劳二位了。一定好言相劝,莫要影响了院里生意。”这儿是将来的情报中心,万万不可有坏影响。
金玉林推门而出,刚走几步还未开口,却愣在原地。对面吵闹的人也突然噤声,空气瞬间凝固。
柳青察觉气氛不对,扭头看向身旁的好姐妹:“暖暖,你怎么了?”
只见方暖暖已是泪流满面,柳青猛地转头,指着金玉林质问:“是他?当初欺负你的就是这个人?”
张广顿时恍然大悟,凑到金玉林耳边低声道:“嚯,这戏码可真是……哥,这事你向来最洒脱的,能应付吗?要不要搭把手?”
“你这乌鸦嘴……得,我成陈世美了。”金玉林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她们怀中各自抱着的婴孩上,“怕是被你说中了,这一人抱一个孩子……七哥可只有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声音出奇地温和:“暖暖,这孩子……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滚!”方暖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抱着孩子转身就跑。柳青气得跺了跺脚,狠狠瞪了金玉林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完了,”金玉林长叹一声,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看这反应,十有八九是我的。”
“男孩女孩啊?”张广凑上前来,倒是笑得轻松,“这有什么好为难的?真有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哥,你糊涂啊,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只要没人知道,你不说,谁还追究这个?”
“罢了,也只能这样了。”金玉林抬手整了整衣襟,“你去宋爷那儿回个话,说这边摆平了,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过去了。”
他望着那两个消失在胡同转角的身影,快步追了上去。这一刻,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神色。
传宗接代这事,他不是没在心里起过念头。可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金玉林这辈子活成了个骗子,都说干这行当的生儿子要遭报应,他怎敢奢望延续香火?更何况这女子还是......
可当真见着了那襁褓中的婴孩,却莫名觉得心头被什么牵动了。所谓洒脱,不过是平日里给自己挂的招牌,真遇上这等事,没几个人能真正洒脱得起来。
他紧赶慢赶,终是在胡同拐角追上了二人。看着方暖暖哭红的双眼和怀中的孩子,金玉林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都这般光景了还跑,也不知道会告诉我一声。虽说我这身份不上台面,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金玉林这就备聘礼上门提亲,成不?”
“当真?”方暖暖抹着泪抬眼,“你这死骗子可别再耍嘴皮子哄人。”
“当真。”金玉林神色一正,“这事我绝不糊弄。不过咱们得说好,孩子你别带,我也别带。交给宋爷抚养。你我都不是当爹娘的料。”
他望着婴孩熟睡的小脸,声音愈发低沉:“我这行当朝不保夕,你这性子也不是当娘的材料。让孩子在宋爷跟前长大,读书明理,将来总好过跟着我们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把式。”
方暖暖怔怔地望着他,怀里的孩子忽然咿呀一声,挣脱出一只小手,软软的小手在空中抓挠。金玉林下意识伸手,那小手竟攥住了他的食指。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倏地涌上心头,这个向来巧舌如簧的骗子,此刻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没出几日,宋少轩特意去了趟顺义,连着参加了两场婚礼。这两场喜事都办得极为低调,每场只摆一桌酒席,宾客寥寥,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人。可该有的礼数却一样没少,三书六聘、拜堂合卺,全都按着老规矩来。
说来也巧,两对新人都算得上是世俗眼中的异类。一个新郎是混迹江湖的骗子金玉林,一个是不为人知的神偷凌四,娶的还都是窑姐出身。这般搭配让宋少轩暗自诧异,可见两人情真意切,他也只管含笑送上祝福。
当金玉林开口相求时,宋少轩却婉拒了:“金爷,我终日忙碌,实在不是照顾孩子的合适人选。不过我已为这孩子物色了一位老师,包你们满意。金爷,请范先生出山教导,您看如何?”
金玉林闻言大喜过望,当即深深一揖:“宋爷,犬子若得范先生教诲,实是这孩子天大的造化。还请您多多美言。”
“放心,张广已经在我这儿软磨硬泡了好几日,范先生那边早已说妥。”宋少轩笑着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张广。
金玉林与张广相视一笑,兄弟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中。有些事,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金玉林的婚礼虽简,好歹还摆了一桌鱼翅宴。凌四的喜宴更是简单粗犷,现宰了一口猪,炖了满锅红烧肉,添了条鲜鱼,抬来一缸老酒,便算成了礼。
新娘子也是个爽利性子,端着酒碗挨个敬酒,宴席刚开便醉倒在席间。凌四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宋少轩望着这对新人,不禁莞尔:“嘿,张广,你还别说,这一对挺般配的。这样的处起来省心,日子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