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贺归轩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她呻吟一声，揉着仿佛要裂开的太阳穴坐起身，帐内已是天光微亮。
昨夜的庆功宴记忆如同破碎的画卷，篝火、烈酒、狂热的呼喊……画面最终定格在她提前离席，走回大帐……
然后呢？
【主人，您醒啦？】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响起，
【昨晚情绪值收获又小涨一波哦，尤其是后半夜，来自林丞相的激烈情绪波动贡献良多呢～】
‘后半夜？’
贺归轩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
【嘿嘿，您都不记得啦？您把林相叫进帐内，先是问话，然后……】
系统惟妙惟肖地将昨夜她如何抓着林宥霆衣领质问，又如何主动吻上去的场面“转播”了一遍。
贺归轩听着系统的描述，脸色由初醒的迷茫，逐渐转为惊愕，最后一片爆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我……我强吻了他？！”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虽然她平时调戏林宥霆也算得上胆大包天，但那多是言语或小幅动作，如此直白激烈的……这简直是把君臣界限踩在脚下摩擦！
丢脸！
太丢脸了！
尤其是想到他后来把自己推开，自己还醉晕在他怀里……
贺归轩扶住额头，感觉前所未有的尴尬和懊恼。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林宥霆？
那个古板守礼的丞相，此刻不知在心里如何鄙夷她这个行为放荡的君主。
【主人，您这是酒壮怂人胆……啊不，是酒后显真性情！】
系统还在不怕死地调侃。
‘闭嘴！’
贺归轩咬牙切齿！
‘今天谁也不见！尤其是林宥霆！’
她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至少今天绝不想看到那张让她无地自容的脸。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就在她刚传令下去今日暂不议事，想独自消化这份尴尬时，帐外传来了霍擎云急切而洪亮的声音：
“陛下！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
贺归轩心头一凛，所有尴尬羞赧瞬间被压下。
军情紧急，容不得她儿女情长。
“进。”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日的威严，只是略微的沙哑泄露了她此刻状态并非最佳。
霍擎云大步踏入帐内，银甲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脸色凝重：
“陛下，斥候急报！蛮族大汗并未因落鹰峡之败后撤，反而集结了王庭主力，以及数个依附部落的兵马，号称二十万大军，由大汗亲自统率，正朝我军大营方向压来！前锋距此已不足百里！”
二十万！
虽可能有夸大，但绝对是倾巢而出的主力！
贺归轩瞳孔微缩，瞬间将个人情绪抛诸脑后，大脑飞速运转。
蛮族这是被逼急了，要决一死战！
“传令众将，即刻升帐议事！”
她沉声下令，顿了顿，补充道：
“……去请林相也一同前来。”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此刻，没有什么比应对眼前的危机更重要。
福海领命而去。
不多时，中军大帐内，核心将领齐聚，气氛肃杀。
当林宥霆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口时，贺归轩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色常服，面容清隽，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也未曾安眠。
他走进帐内，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行礼：
“臣，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神情冷静如常，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从未发生过。
贺归轩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沙盘上，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林相请坐。霍将军，将情况再说一遍。”
“是！”
霍擎云起身，将蛮族大军压境的情报详细复述。
众将闻言，面色都凝重起来。
蛮族主力尽出，兵力远超己方，这必将是一场恶战。
贺归轩看向林宥霆：
“林相，你押送物资前来，对后方情况最为了解，粮草辎重可能支撑大军与蛮族主力长期对峙？”
林宥霆起身，拱手回道：
“回陛下，臣已紧急调度，后续粮草十日内可抵达一批，但若战事迁延过久，恐有不足。且……朝中亦有声音，担心陛下深入草原，风险过大。”
他语速平稳，分析利弊，完全是一副尽忠职守的臣子模样，昨夜那个被她拽着衣领、呼吸紊乱的人仿佛只是幻觉。
贺归轩点了点头，又看向霍擎云：
“霍将军，我军士气虽旺，但兵力悬殊，你有何看法？”
霍擎云抱拳，眼中战意熊熊：
“陛下！蛮族新败，其势虽众，心胆已寒！我军有‘震天雷’之利，有陛下‘天可汗’之威，正可依托地利，与其决战！末将愿为先锋，挫敌锐气！”
接下来，众将纷纷发言，有的主张依托营寨固守，有的主张主动出击，寻找战机。
贺归轩仔细听着，不时提问。
林宥霆也偶尔发言，就后勤、地形、乃至可能影响战局的天气因素提出冷静而精准的分析。
整个过程中，贺归轩和林宥霆都表现得极其专业和克制。
他们的目光偶尔会在沙盘上空交汇，又迅速分开，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更没有一丝一毫泄露昨夜发生的尴尬。
然而，那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以及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反而在严肃的军事讨论中，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氛围。
贺归轩能感觉到，林宥霆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疏离。
他完美地扮演着丞相的角色，却也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她知道，昨夜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但在眼前的战争危机下，两人都选择了将那份混乱与尴尬强行压下，先应对迫在眉睫的生死存亡。
“好了，”
贺归轩最终开口，声音带着决断，
“蛮族倾力来攻，意在速战速决，我军避无可避，唯有迎战！霍将军，加强营寨防御，多设陷马坑、拒马枪，‘天工营’加紧制备‘震天雷’！林相，后方粮草统筹、与朝廷联络之事，朕便全权交予你。”
“末将遵命！”霍擎云大声领命。
林宥霆亦躬身：“臣，领旨。”
“都去准备吧。”贺归轩挥了挥手。
众将鱼贯而出。
林宥霆走在最后，在即将踏出帐门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大帐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贺归轩一人。
她看着沙盘上代表蛮族大军的标记，眉头紧锁。
强敌压境，内部……似乎也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场仗，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