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陛下……坚持住，军医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
他看着她为他挡箭后虚弱的样子，看着她肩头变得乌黑的肌肤和流出的黑血，生出了一股从没有过的挫败感！
他怎么这么笨，连伤口处理都不会！
他是臣子竟然还让皇帝救他……
脑中回放殿中她调戏他的浪荡模样，帐中她醉酒强吻他的迷醉模样、沙盘上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立于望楼下令时的决绝、还有她方才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无数画面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紧紧握住她未受伤的左手，那冰凉的温度让他心惊胆战。
只好将撕开的衣物重新覆盖在肩头，小心的避开了伤口部位。
贺归轩微微睁开眼，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慌与痛楚，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牵动了伤口，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林相……这次……算是……还了你……”
她气若游丝，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却让林宥霆的心更疼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
林宥霆的声音带着恳求，他看着她伤口处不断蔓延的暗色，只觉得那毒仿佛也正在侵蚀他自己的五脏六腑。
御辇之内，帝相二人第一次如此“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却是在这般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
方才车内那微妙的尴尬与疏离，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和剧毒冲击得粉碎，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恐惧，以及某种在生死边缘被无限放大的、呼之欲出的情感。
就在这时，一道让贺归轩气的牙痒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叮咚～系统已更新，呀！主人，您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
‘你还好意思说！喊你的时候人呢？！’
【主……】
‘别废话，我记得之前的任务奖励是不是有一颗百毒不侵丸，快取出来给我！’
【是的，主人，请接收。】
‘等我好了再跟你算账！这药丸解我中的毒没问题吧？’
【主人放心啦～系统出品绝对精品！吃了它，以后你就百毒不侵了哦～】
这林宥霆在身边眼睛不眨的盯着，她想吃药也没机会。
“水……”
她轻声呢喃，找了个最自然的借口暂时支开他的视线。
听到她要喝水，林宥霆立刻松开她的手，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转身去取固定在车厢壁上的水囊。
他动作急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贺归轩迅速将悄然出现在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感迅速流遍四肢百骸。瞬间就感觉眩晕的头脑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那么萎靡了。
林宥霆取下水囊，拔开塞子，回到她身边。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贺归轩虚弱倚靠、左手不便的模样，终是克服了那点不合时宜的礼教桎梏，单膝跪在软垫上，一手极其轻柔地托起她的后颈，另一手将水囊小心翼翼、近乎笨拙地凑到她的唇边。
他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仿佛捧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琉璃。
两人距离极近，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她身上那混合着血腥气与淡淡冷香的气息也萦绕在他的鼻尖。
御辇内空间本就不大，此刻更是被一种无声的、黏稠的暧昧与担忧所充斥。
贺归轩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了几下清水。
甘霖入喉，缓解了干渴，也冲散了口中残留的药味。
她抬起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与忧心的眼眸，心跳竟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然而，就在这时——
“陛下！军医来了！”
霍擎云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在车外响起，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掀开了御辇的帘子！
紧随其后的老军医也气喘吁吁地探进头来。
下一刻，两人都僵在了车门口。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丞相林宥霆单膝跪在陛下身侧，一手亲昵地托着陛下的后颈，另一手正温柔地给陛下喂水。
陛下则微仰着头，依偎在他的臂弯里，两人距离极近，姿态是难以言说的亲密与……旖旎。
这画面，与想象中陛下重伤垂危的景象截然不同，倒像是……像是……
霍擎云瞳孔骤缩，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眼神复杂地盯在林宥霆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那老军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车辕上，磕头如捣蒜：
“老臣……老臣该死！惊扰陛下！惊扰林相！”
他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没看见。
这突如其来的撞破，让御辇内的暧昧气氛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尴尬。
林宥霆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迅速拉开了与贺归轩的距离，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薄红。
他强自镇定，起身退到一旁，让出位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速为陛下诊治！”
贺归轩也在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只是苍白的脸色依旧显示着她的虚弱。
她淡淡瞥了一眼僵在门口的霍擎云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军医，平静道：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
霍擎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侧身让军医进去。
他自己则守在车门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仿佛要将那放暗箭的刺客揪出来碎尸万段，又仿佛在借此宣泄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郁结。
军医连滚带爬地上了御辇，看到皇帝肩胛下那支幽蓝的毒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他颤抖着手，想要先检查伤口和毒性。
“陛……陛下，微臣冒犯，需得先查看箭毒……”军医的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