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悠闲散步的斑马，黑白相间的条纹非常吸引眼球。刘忆想起了和小彬哥他们去看斑马，高高的栅栏围着，人又多，根本看不清楚。许为钱起哄说：“彬子，别光自己看，照顾一下家属。”尹彬就把她架到肩上，她看到了斑马摇尾巴，看到了围观的人群，看到了幸福。
陈磊说斑马不吃人，提议靠近些看得更真切。他向斑马招手，它仿佛听懂了，慢悠悠地晃着脑袋过来了。陈磊抚摸了它的头，说：“你也摸摸它。”
刘忆犹豫着，在陈磊的鼓励下伸出手，触摸到了它的皮肤，光滑，弹性十足，条纹镶嵌在皮肤里，是大自然对它的偏爱。
它是真正的斑马。
县郊的斑马是假的，一头老驴全身涂了颜料假扮的。那天下了暴雨，颜料被雨水冲刷，露出了真面目。游客冲到售票处要求退钱，大家觉得被骗了，斑马不仅是假的，鸡鸭鹅猪都是普通的野生品种，美其名曰稀有野生品种。鸵鸟是真的，孔雀是真的，但不是动物园的，是动物园向个人借来的，所以它们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能不能看到全凭运气。
他们一行人运气就不好，天气太热，主人担心动物园照料不周接回家去了。
事情闹得很大，老板被逼退了门票钱，动物园也至此倒闭。
暴雨过后，他们一行人兜里揣着失而复得的门票钱，迎着夕阳西下，吹着清凉的晚风，向家的方向奔去。刘忆记得他们唱了一首老歌，周华健的《朋友》。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那些日子真的没有了，朋友们各奔东西。让刘忆感到悲哀的是，处得来的都离开了，讨厌的都留下了，枫林镇着实没有她留恋的，陪伴她的人都下了车。
“你哭了？”
“没有。”
嘴里否认着，手背却抬到眼睛上擦起了眼泪。陈磊端着手上的面纸不知所措，回去了他要问问尹彬，拿胳膊擦泪是不是枫林镇的习俗。
“你上辈子肯定是斑马，见了老乡，忍不住两眼泪汪汪。”
刘忆听出来了，他在开她玩笑，不理他，径自往前走。
孔雀好像知道自己漂亮，撑着大大的羽毛屏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圈圈，360°展示自己的美貌。
老虎天生霸气，即便坐在那里懒洋洋的晒太阳，还是让人感受到不可侵犯的威慑气场。
狮子年纪大了，像个暮年的老人死气沉沉。
国宝大熊猫待遇最好，有滑梯有秋千。大象在小河里戏水，它会调皮的朝游客喷水。河马吞西瓜，一口一个。黑猩猩吃游客送的冰激凌，吃完了伸手还要。刘忆仿佛进了大观园，看啥啥稀奇。
陈磊拖着酸痛的双腿回到车上，暗自感慨自己大意了，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她这么能走。
“玩得开心么？”
“嗯。”
“开心就好。”陈磊说，“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
他们其实是边走边吃，一大包东西几乎吃完了。
“要不，看电影？”
“不了，我要回去做晚饭。”
“好吧。”
陈磊妥协了，看到她无意识地扯安全带，他知道她开始焦虑不安了。
“反正开车无聊，不如继续讲上午的故事。了解真相后解开了心结，人就放得开了，我爸买了只鸡让我喂老虎。”
刘忆一脸愕然，这里的老虎隔着封闭玻璃，根本喂不进去。
陈磊解释说：“昕川动物园没玻璃，一条小河加一层围栏，把鸡放在长杆子的网兜里，隔空投递就行。鸡也有灵性，之前一声不吭，落到老虎脚下就不停的叫，它知道自己命到头了。老虎估计被投喂习惯了，一点不急，叼着鸡甩出去，再捡回来再甩出去，反复好几次，玩够了才慢悠悠的把鸡叼到草丛里吃掉。”
“开始我心疼老虎，看它瘦了吧唧的，动物园肯定吃饭不管饱。可是鸡丢过去，我又开始心疼鸡，幸亏老虎给了游客体面，要是亲眼目睹鸡被吃下肚，估计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刘忆想到一句话，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不过，从动物园回来后，我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好好睡觉。我不心疼老虎，也不心疼鸡，我开始心疼我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吗？”刘忆自觉接上了话茬，这是一个倾听者的自我修养。
陈磊眼神黯淡下来，“爸妈闹离婚，那个怀了孕的女人上门来吵架。”
陈磊声音发紧：“那天在动物园玩得非常愉快，一家人拍了很多照片，爸爸还在老虎面前发誓，说爱妈妈一辈子，不然就给老虎当饭吃。现在想想，应该是回光返照。此后的爸爸就开始不着家，永远在出差。而且在对峙中，他坚定的站在那个女人身边，我妈失望透顶，就成全了他们。”
原来是这样。此前听他说过他也是单亲家庭，原以为爸爸早逝，没想到是离婚。
“你恨他吗？”
“恨，开始恨得厉害，恨不得他跟那个女人去死，后来他们真的死了，恨无处安放，慢慢就淡了，到现在只剩一声叹息。”
刘忆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是不幸的，需要安慰，可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需要。他好歹知道爸爸是谁，还有过美好时光。总体上来讲，他比自己幸运，自己没资格安慰他。
“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知道，该不会又让猜吧？要是这样的话，小雨推荐给她的《一千种死法》没看真是亏大了。
还好，陈磊没有绕弯子，他说：“被车撞死的，就在医院门口，他们去医院就是他的新老婆要生了。”
刘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讲完了，你也讲一个吧，关于你的。”陈磊打开车窗，燥热的风吹进来，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
刘忆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为难的说：“没有好讲的。”
陈磊对她的敷衍有点不悦，直接点题：“讲讲在枫林镇，你跟你小彬哥的事，这个总有的说吧，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躲不过去了，刘忆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是对门，离得最近，他很照顾我。”
“没了？展开说说，你不讲话我会犯困，犯困了车开沟里了，让救援者以为我们是殉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