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萧承稷挑眉,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表哥与表妹啊!”
谢蘅掀起眼,目光在驿馆门前逡巡了一周,先是扫过门口守着的隐麟卫,又看向侧边巷子里交头接耳的百姓。
“你不是要带人进宫吗?”
萧承稷一愣,这话锋转的,多少有些刻意了,忍不住笑道,“难得一见!”
谢蘅握着缰绳的手一顿,转头看他,银质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几分狐疑:“什么?”
萧承稷好整以暇地斜了他一眼,“自然是你醋了的样子!”
谢蘅指尖在缰绳上轻轻一勒,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殿下的眼神愈发不好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萧承稷的调侃,径直朝着驿馆大门走去,玄色衣袍在风里扫过马蹄,留下一道利落的弧线。
萧承稷正想追上去再逗他两句,就见驿馆的大门从内打开,他抬眼,只见西戎王子阿克泰正快步迎出来,身上的锦袍绣着繁复的兽纹,腰间悬挂的金饰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早就听闻大昭六殿下萧承稷英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克泰走到他面前,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一口不利索的大昭语。
“王子客气了,陛下听闻西戎公主病了,特意让太医过来替公主诊治。”
萧承稷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抬手虚扶了一下,目光在阿克泰身后的护卫身上扫过,那些护卫虽身着便服,却个个身姿挺拔,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显然是时刻戒备的状态。
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说罢,萧承稷朝着身后的太医招招手。
一位提着药箱的太医早上前,。
阿克泰不动声色扫了眼那太医,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戒备,只是当着萧承稷的面,还是侧过身,将太医请进了驿馆。
内室的窗纸糊得极厚,将窗外的喧嚣挡去大半,只留一缕微光落在铺着素色锦缎的床榻边。西戎公主阿克月半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眼尾带着几分未褪的倦意,手腕轻轻搭在脉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被角。
太医指尖搭在她的腕间,指腹轻轻感受着脉搏的跳动,眉头微蹙,时而抬手调整手势,时而垂眸思索。
驿馆内静得只能听见铜漏滴答的声响,西戎王子阿克泰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太医的神情,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阿克月的梦魇确实严重,他一路上找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脸色一日比一日差,他心中早已急得如焚。
“公主脉象虚浮,气血不足,乃是多日劳累耗损心神,又曾受惊吓以致肝气郁结,这才连日被梦魇所困。”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太医才缓缓收回手,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蘸了墨,在宣纸上写下药方。他笔锋稳健,一边写一边轻声开口。
萧承稷与谢蘅不动声色的四目相对。
阿克泰连忙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药方上,虽看不懂上面的字迹,“需要多久才能治好她?”
“此方以当归、白芍补气血,茯苓、远志安神定志,每日煎服一剂,连服五日,梦魇之症当会缓解。只是公主需谨记,这段时日切不可再劳心费神,更要避免受惊吓,多卧床静养,方能让气血慢慢恢复。”
太医将笔搁在笔山上,仔细将药方折好,递到阿克泰手中。
阿克泰将药方递给身后的侍卫,“去办。”
“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这药会有专人送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对西戎亦或是大昭,都不好。”
萧承稷话音落时,他目光直直落在阿克泰脸上,眼底无波,却像带着无形的压力,这话看似是为西戎公主考量,实则也暗合了大昭的顾虑,避免汤药环节生出不必要的争议,落人口实。
“既如此,那就麻烦了。”
阿克泰眉头一皱,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应了下来。
听闻大招的太医对用药的计量,确实跟西戎不大一样,如果为防止大昭人做手脚,强行自己去抓药,计量不对也会要了阿克月的命。
“王子放心,送药的人会带着太医院的印信,每一剂药都经太医查验,绝不会出纰漏。”
萧承稷见他松口,眼底的神色未变,解释道。
西戎王子掀了掀唇角,“好。”
求医的事情解决了,接拉下便是正事。
阿克泰抬眼看向萧承稷,“我们已经到了大昭两日,请问皇帝陛下何时召见?”
“陛下体恤王子与公主一路艰辛,所以。”
萧承稷笑道,“请公主安心养病,待身体康复,陛下自然会召见。”
“……”
西戎王子眸光微缩,有些难以置信,这话表面客气,实则是推脱之词。
“王子,这大昭皇帝怕是根本没有商谈的意愿,故意让我们难堪!”他站在原地未动,一旁的侍卫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用西戎语说道。
“我们是代表西戎来商谈的使者,大昭皇帝避而不见,这是没有同盟的意愿?”
西戎王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内室,空气瞬间紧绷起来。
“王子此言差矣,陛下并非避而不见,只是眼下公主病情未愈,使团心神不定,此时商谈要事,恐难达成共识,反倒辜负了西戎的诚意。”
萧承稷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底却依旧没什么波澜。
“可笑。公主是来和亲的,我是来商谈同盟的,怎么,你们大昭是拿公主的病当挡箭牌,连皇宫都不敢让我们进?”
他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手指着驿馆紧闭的门窗,声音陡然拔高:“我们从西戎出发时,带了三百匹良马、五十张虎皮,还有西域最珍贵的宝石,为的就是显足诚意。可到了大昭,既不见陛下召见,也不见官员接洽,只被关在这驿馆里,连皇宫的方向都摸不着,这就是大昭对西戎的态度?”
萧承稷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不等他开口,站在他身侧的谢蘅轻飘飘地开口。
“西戎王子的人在城门口与我大昭百姓拔刀相见!此事,若是我大昭的官员,早就被关进大牢了,而西戎王子此刻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还在质疑大昭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