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说一句，伯珂的肩膀就缩紧一分。
直到最后，她瘫坐在书堆后面，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
兜帽再次滑落，那对猫耳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她带着哭腔，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间传来：“你、你们是不是要把我抓回去研究？切片、抽血、测试各种奇怪的法术反应……”
看着她这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我正色道：
“恭喜你猜对了。”
没理会伯珂绝望的眼神，我继续道，“我们其实是石釜下属的异常生物专员，专门处理你这种不该存在的半兽人。”
“把你抓回去，当然是要仔细研究，比如和人类有没有生殖隔离、你的生崽极限是多少、骨骼结构和普通人类有什么差异、不做个几百项测试怎么行？”
我每说一项，伯珂就抖一下，那对猫耳朵紧紧贴在头发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
莱蒂思立刻领会了我的意图，配合地发出标准的反派笑声：“桀桀桀……小猫咪，我们实验室的设备可是很先进的，保证让你印象深刻！”
伯珂把脸埋得更深了，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开始语无伦次地自暴自弃：
“呜啊……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虽然我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会奴役可怜的妮维帮我跑腿捡垃圾，还会偷偷把邻居家晾的鱼干顺走当夜宵，研究经费不够的时候甚至借用过公会仓库里几袋金币……”
“现在就要遭受被切片研究的报应，果然都是咎由自取吗。”
“清道夫大人，能、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整理一下我的遗产……至少让我把那些还没破译完的石板埋好，别让它们跟我一起陪葬……”
这忏悔清单怎么越听越像居委会调解现场的民事纠纷了。
莱蒂思凑到我耳边：“她这作恶多端的清单，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馋嘴野猫干的事？”
喂喂，饿肚子的猫咪可不会去公会仓库偷金币的。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伯珂自己似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偷偷抬起一点头，泪眼婆娑地打量着我们。
看着忍着笑意的莱蒂思和只是站着没什么实际行动的我，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怀疑。
“等、等等……”她吸了吸鼻子，试探性地问，“你、你们……真的是石釜清道夫吗？”
“怎么？不像？”我维持冰冷的语气。
“不、不太像……”
伯珂的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小声分析起来，“据我所知，石釜的清道夫出动，标准流程是先用法术沉默力场封锁区域，再用至少两种以上的束缚型魔导器进行战术包围，确保目标没有任何反抗或逃跑机会后，才会进行接触。”
“根本不会像你们这样，站在这里跟我聊天？还吓唬我？”
我和莱蒂思对视一眼，有点意外。
这家伙对石釜内部流程还挺了解？
我突然想起在预言者之都，有两个不长眼的清道夫想从贝蒂手里抢走古老之祝。
他们也没用这个流程……
突然理解他们了，毕竟那是卡萨斯的地盘，如果他们展开沉默力场，怕不是马上就被赶来的预言者打成人形乐高了。
我故意冷哼一声：“没准备那些标准流程对付你这种偷鱼贼，还真是抱歉了啊。”
伯珂闻言，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软软地瘫在书堆里，用袖子擦了擦根本没多少的眼泪，气鼓鼓地抱怨：
“什么嘛！原来是在吓唬我！害我白白担心我的石板和…和鱼干了！”
莱蒂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伯珂恼羞成怒地抓起一本厚厚的典籍，虽然没真扔过来，但还是愤慨道：“一点也不好笑！”
那对猫耳朵因为气愤而抖动起来。
我看着那对不安分的耳朵，慢悠悠地开口：“哈气，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想咨询一些事情。”
伯珂立刻抗议：“谁是哈气啊！还有，你们这叫什么求人的态度。”
“先是看光我的……我的秘密！然后就用没有节操的方式恐吓我！石釜的法师现在都这么办事的吗？！”
我完全无视了她的抗议，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哈气，关于绯红国度历史上那些陨落神灵的事情，你这里有相关的资料或研究吗？”
“喂喂！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还有哈气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伯珂气得耳朵竖得笔直，但提到专业领域，她的态度还是下意识地收敛了一些。
她看着房间里满地乱扔的卷轴、东倒西歪的石板，以及几乎被埋没在书堆里的生活用品，脸上有些尴尬。
“……在那之前，”
她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周围，“能不能先帮我稍微收拾一下？这个样子实在不太好待客。”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自己也觉得这要求有点底气不足。
我沉默地扫视了一圈。
这地方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个刚被飓风袭击过的文献仓库。
想要找个能安稳下脚的地方都困难。
见我没什么反应，只是隔着绷带“看”着她，伯珂自己先怂了。
猫娘呜咽一声，认命地开始动手，把几堆快要滑落的石板扶正，嘴里还小声嘀嘀咕咕：
“呜……好可怕的绷带怪人，这么凶恶就算了，还完全不听人说话。”
“你、你该不会是绯红国度那边来的血法师吧？我好像在你眼里…不对，在你绷带的缝隙里，感受到了非常邪恶的气息。”
她一边笨手笨脚地收拾着散落的石板，一边还不忘偷偷用眼角余光瞟我。那对白色的猫耳随着她的动作机灵地转动着
听到莱蒂思的笑声时她的耳尖会敏感地抖动一下。
当我稍微移动时，耳朵立刻像雷达似的转向我的方向。
她每次小声嘀咕时，耳廓都会无意识地轻轻颤动，连耳朵都在努力表达着她的紧张和好奇。
这对活蹦乱跳的耳朵和她那副强装镇定又怂又萌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手指发痒，莫名很想伸手rua一把那看着就很好摸的毛茸茸，试试手感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柔软。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不行，莱蒂思已经在笑了，要是连我都表现出兴趣，这猫的胆子怕是真要吓破了。
“师、师傅！我们回……来了……”
妮维欢快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
她和伊索尔德站在门口，妮维怀里还抱着一些淘换下来的零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敬爱的师傅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正在收拾那些石板，一个裹着绷带的矮子正在围观，旁边还有一个发出怪笑的女人。
“你们在对师傅做什么？！”
妮维的声音都吓变了调，手指着我们，又看看师傅，小脸煞白。
伊索尔德的目光在我们和缩成一团的伯珂之间快速扫过。
然后，在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非常冷静地向后一步，伸手——
“砰！”
直接把门给拉上了。
门外传来她对妮维解释的声音：“这是在进行学术交流。”
伯珂：“？？？”
妮维：“……可我的师傅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伊索尔德平静道，“不必担心。”
“当两位法师开始进行亲切交流时，通常会伴随一些肢体语言，你师父目前的表现完全符合流程。”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连我们都愣了一下。
伯珂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又看看我们，似乎没搞明白她的徒弟和那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女士为什么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