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巨爪硬生生将那道裂口撕扯得更大。
它探出一颗头颅，犄角弯曲冲天，燃烧着深渊之火，紫色的瞳孔扫过下方的散播者，扫过远处的劳伦斯和军队。
最终，目光落在了我这个方向，落在了观景台上的我身上。
那恶魔就像锁定了一个寻觅已久的目标。
一个驳杂的声音，直接在我的心底响起。
“欲之波克基斯，代深渊之主，向您问好。”
抱歉，一点都不好。
不过出场就把一个国家的王庭化为废墟，排场倒是不小。
但比起阿菲托斯，这格调还是差了点。
魔鬼大君的风格是润物细无声，直接入侵现世圣域的梦境，这也代表他可以用最隐蔽的方式瓦解现世圣域的精神力量。
这位深渊之主还要苦哈哈地派个使者，跑过来搞线下问候，效率低下不说，动静还大得吓人。
果然是混乱侧的风格，一点都不讲究性价比。
而且这问候并非善意，我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下一刻，我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不断流动，代表精神力的光晕。
而在我的正前方，不再是那头狰狞恐怖的巨型恶魔。
而是一位身姿曼妙、有着瀑布般漆黑长发和一双勾魂夺魄的紫色眼眸的女性。
她身上仅笼罩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暗影，像是刻意编织的轻纱，堪堪遮住胸口与腰腹的关键处，那些“不经意”的暴露，都比完全赤裸更勾人。
这魅魔的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莱德阁下。”
“这里是我临时开辟的一处精神间隙，独立于外界的时间流。”
“邀请你在此一叙，只是想进行一次不受打扰的谈话。”
我瞪着眼睛看了这个魅魔两秒，随即指着她：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画风是不是错了？！你本体那么狰狞恐怖，为什么你的意识体特么的会是个魅魔啊？！”
眼前的魅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掩唇轻笑起来，声音带着撩人心弦的魔力：
“呵~现世之人~”
她歪了歪头，用一种“你真没见识”的语气说道，“懂不懂什么叫第二战斗形态啊？面对不同的敌人，当然要使用最有效率的形态。那副躯壳是用来砸碎空间壁垒的，而现在……”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了一圈，笑意更深：
“对付你这种看起来就很有趣的灵魂，当然要用更亲切一点的姿态啦。”
我闻言，立刻准备往地上一躺：
“美人计是吗？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
“来吧，我保证不反抗！事已至此，请快快动手。”
魅魔那双勾魂的眸子瞥了一眼我的右手：“如果你能把你右手里那团蓄势待发的湮灭之力先取消掉，我大概就真的信了你这番鬼话。”
“不然我靠近的话，你绝对会第一时间把我的头给抹掉。”
唏，骸子哥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虽然被当场拆穿，但我还是面不改色。
“你可能不懂，面对你这种特意远道而来的客人，我这右手啊，就是反应快了点、热情过了头，忍不住先替我表达欢迎了。”
魅魔似乎没在意我的话，她正色道：
“不必再兜圈子了，莱德。这是深渊向你发出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邀请。”
“三顾茅庐？”
她虽然对这个陌生的典故流露出些许疑惑，但显然理解了我的意思，顺着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这是深渊最后的诚意。”
“说说看，这次又是什么价码？总不能还是上次那种给你一片深渊领地自己玩的空头支票吧？”
“一次重生。”
魅魔红唇轻启，“我带来了深渊的冠，它可以彻底剥离你灵魂深处的神祝之毒，将你这个几乎注定走向坏结局的身体重生。”
随着她的话语，其纤白的手掌抬起，一顶散发着诱惑力量的暗色王冠虚影在其掌心浮现。
那王冠似乎由深渊能量与某种深渊金属铸成，其上镶嵌的并非宝石，而是缓缓脉动的暗红核心。
“这顶深渊眷顾之冠，是吾主看中、并赋予真正王子位格的存在才会拥有的凭证。”
“戴上它，你将在深渊之中，享有支柱同等，拥有对所有恶魔的生杀予夺之权。”
“你将获得一个全新的起点，以深渊王子的高贵姿态和无上潜力归来。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年。”
她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描绘着令人心动的图景：
“想想看，三年而已，对你我这般存在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你将以完美的姿态获得新生，而你所在意的那些朋友、伙伴，他们都还在，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更好地守护他们，不是吗？”
“何必困守在这具注定衰亡的躯壳里，挣扎于一个无解的绝境？”
无解的绝境？
这具被神祝之毒日夜侵蚀的身体，如果找不到解方，前路几乎注定是一片灰暗。
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但是这具身体，真的就那么不堪吗。
凯厄斯收我为徒时，他说我是天生的施法者。
安维斯与拜尔联合举办的青年大赛上，当我驾驭着连许多老牌法师都难以掌控的复杂咒文，在万众瞩目下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最终击败薇洛娜，站在巅峰时，那响彻云霄的欢呼与惊叹。
我如同冉冉升起的新星，被无数人传颂。
所有人都认为，自我踏上魔法之路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将在圣域的史册中，留下属于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时候，阳光似乎都格外眷顾年轻的我。
直到宝光重镇以后。
神祝之毒像是一道枷锁，禁锢了我的魔力增长，蚕食我已有的力量。
曾经流畅无比的咒文吟唱变得滞涩，曾经如臂指使的魔力操控时不时会失控。
我从众人仰望的天才，变成了他们口中昙花一现的代表。
甚至开始有一些恶意的揣测流传，说什么我遭到了命运的反噬，是晚年不详。
晚年不详…老子这还没到晚年呢！连中年危机都算不上好吧！
而这具身体，承载过圣域之巅的荣光，也品尝过跌落泥潭的苦涩。
它或许不完美，带着诅咒，哪怕我无法解除神祝之毒。
但这就是我的路，我一路走来的证明。
而且，太多人在我身上下了注，卡萨斯，白色奶龙，凯厄斯，还有熔炉老登。
短暂的沉默后，我抬起头，看向那风情万种的魅魔。
“好吧，如果我现在点头同意，你能立刻把我从这个意识空间里放出去吗？外面还有两位女士在等着我呢。”
魅魔双臂环抱，用一种“我早已看透你”的眼神斜睨着我：
“莱德，我从你眼神里都快能读到完整的心路历程了。从回忆往昔的波澜，到面对现实的迷茫，最后定格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感觉像是刚追完一部冒险剧。”
“我严重怀疑，我们刚出去，你那个右手就会毫不犹豫地朝我本体轰过来。”
我打了个哈哈：“怎么会呢？你看我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屠夫吗？”
魅魔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遗憾。
她周身流转的魅惑魔力收敛，紫色的眼眸中戏谑散去，只剩下惋惜。
“你的答案，欲之波克基斯已经收到了。”
她的身影变得模糊，连同这片意识空间也开始颤抖起来。
“很遗憾，我们未能达成共识。”
“那么，下次再见之时……”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
“……恐怕就不是在这么亲切的氛围下交谈了。”
下一刻，波克基斯听到黑法师的声音。
“我让你走了吗？”
听到这句话，波克基斯愣了一下。
“你还想留住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