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思和艾拉硝揣着那份被宫廷大法师签了名的报销单，朝着宫廷财务的区域进发。
艾拉硝刚刚得到了莱蒂思的应允，一部分的报酬会送给她用来升级炮管。
这一路她都在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材料继续改装那门大炮。
而莱蒂思则思考着晚上该怎么忽悠莱德，陪她去尝尝宁芙城的甜品店。
然而，越靠近宫廷深处，两人就越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日里往来穿梭的侍女、侍卫、官员就像集体蒸发了一样。
华丽的廊柱下空无一人，只有她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理石走廊里回荡。
“喂，莱蒂思。”
艾拉硝放轻了脚步，“这里怎么好像没人啊？”
莱蒂思也收敛了脸上的散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确实不对劲，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默契地拐进了旁边一条相对隐蔽的侧廊。
在侧廊，莱蒂思随手推开了一扇看起来像是某个女官休息室的房门。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
一个穿着宫廷女侍服饰的年轻女子倒伏在血泊之中，背后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冒着黑血。
莱蒂思迅速上前，小心地将那女侍半扶起来。
女侍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看到莱蒂思和艾拉硝，涣散的眼神中瞬间凝聚了起来。
她死死抓住莱蒂思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道：
“恶魔…宫廷……”
“…薇洛娜殿下……休眠之池……”
“大殿的封印还能撑一段时间……求求你们……帮帮……”
话未说完，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
莱蒂思轻轻放下女侍，站起身，脸色凝重。
她闭上眼，全力扩展自己的感知。
一股污秽的深渊气息，正盘踞在宫廷深处某个方向。
应该就是休眠之池大殿的方位。
而且，在那个气息中心，还存在着三道如同黑暗火炬般熊熊燃烧的圣域波动。
“怎么样？”艾拉硝紧张地问道，虽然她感知不如莱蒂思敏锐，但也从莱蒂思的脸色中猜到了大概。
莱蒂思睁开眼，肃声道：
“三道圣域恶魔的气息，很强。”
她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的艾拉硝，迅速退出了这个房间，重新回到那条死寂的走廊。
“怎么办？”艾拉硝握紧了她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面除了扳手，还有几张莱德偷偷塞给的卷轴。
莱蒂思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声吟唱了几句，显出冰雾。
冰雾迅速笼罩了两人，将她们的气息与存在感都最大限度地遮蔽。
“跟我来。”莱蒂思拉着艾拉硝，如同两道模糊的白色幽灵，朝着休眠之池大殿的方向潜行。
越靠近大殿，空气中的恶臭就越发浓烈，还有着一种令人心智混乱的深渊低语。
她们躲在一根巨大的廊柱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向大殿入口处的景象。
庄严肃穆的殿前广场，此刻已化为血腥的屠宰场。
昔日守卫在此的皇家卫士、宫廷法师、乃至来不及逃离的侍女仆从，倒伏一地，鲜血几乎染红了每一寸地砖。
他们的尸体上，大多残留着被利爪撕裂、或被深渊能量腐蚀的致命伤痕。
而在那紧闭的大殿正门处，三头形态各异的恶魔，正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守护结界。
一头是手持燃烧巨剑、身高超过三米的狂战魔，每一剑劈下都让金色符文剧烈闪烁。
另一头则是悬浮在半空、形如巨大眼球、不断发射着法术射线的判魂魔。
最后一头身形佝偻、挥舞着一根镶嵌着骷髅的法杖，口中吟诵着亵渎的咒文，持续削弱着结界根基。
三股强大的圣域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守护大殿的金色结界虽然顽强，但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光芒正变得黯淡。
艾拉硝脸色煞白，眼前的景象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
莱蒂思紧紧盯着那三头恶魔和摇摇欲坠的结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三股恶魔圣域的强大，虽然单对单它们不是对手，但三位圣域汇聚…
莱蒂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分析。
现在薇洛娜的状态不妙，不然也不会在那个休眠之池里躺着，大概无法助战。
她是冰系法师，擅长控制与爆发，但面对三个皮糙肉厚、魔抗不低、且配合默契的圣域恶魔，她缺乏一击必杀或者有效牵制所有目标的手段。
艾拉硝的道具确实有很多小巧思，但在这种近距离混战中，恐怕还没发挥作用，就先被撕碎了。
实力差距，太大了。
莱蒂思没有丝毫犹豫，她已经认清了现实。
“解决不了，我们走。”
“走？！”
艾拉硝不甘道，“可是薇洛娜殿下还在里面！还有……还有这么多人死了……我们怎么能……”
“留下来，一起死？”
莱蒂思打断她，语气严厉。
“冲动和送死改变不了任何事，三个圣域恶魔，我们毫无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消息带出去，找到能对付它们的人。”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总是一脸不耐、却总能搅动风云的黑发身影。
“去找莱德，只有他那个麻烦聚合体，才能对付这种麻烦。”
莱蒂思轻咬着牙，只有他了。
我是莱德的历史之影，是阿尔忒创造的一个角色，是与莱德自身强烈否定的意念一起合成的意外。
我拥有冰之圣域的力量，拥有与他近乎同源的战斗风格，甚至共享着部分记忆与情感…
但我终究不是他。
我只有这身冰霜魔力，和几个还算拿得出手的冰系禁咒。
…这样的我，还能陪他走多远。
就在这时，那苦苦支撑的休眠之池大殿结界，终于在三位圣域恶魔的侵蚀下，彻底爆散。
这代表了，在休眠之池正在治疗的薇洛娜将无人保护，虽然不知道恶魔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不知道熔炉行者又在哪里。
但这和一个历史之影又有什么关系。
莱蒂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依旧面无表情地拉着艾拉硝，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即将化为真正地狱的地方。
“莱蒂思！结界破了！”
艾拉硝不想离开，“薇洛娜一个人在里面！她挡不住三头恶魔的！我们…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莱蒂思甩开她的手，直视着艾拉硝，那眼中的冷漠几乎让她窒息。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留下来，只能一起死。”
艾拉硝想要再劝。
她想说我们可以试着抵挡一下，哪怕只是拖延一点点时间，万一莱德来了呢。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远处那三头恐怖的恶魔身影。
不对。
这样的自己……太卑鄙了。
艾拉硝痛苦地想，自己明明没有力量，却想拉着莱蒂思一起去送死，只为了减轻自己逃跑的负罪感吗？
一股对力量的渴望在她心中疯狂燃烧。
如果我的魔导武装能像那头黎明杀戮者泰坦一样强大，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而莱蒂思，她的内心同样在天人交战。
我是对的。
我是施法者，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
三头圣域恶魔，我凭什么能抵挡？
冲上去除了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还能有什么作用。
对，就是这样。
理智告诉我，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样做才是对的。
保护自己能保护的人，才是明智之举。
我没有错，我没有私心，和薇洛娜能够和莱德订婚这种事完全没有关系。
哪怕莱德失去了薇洛娜，他身边还有我，还有莉蕾雅，还有杰哥……
如果我也死在这里，他肯定会很伤心吧……他会为一个影子落泪吗？
……
如果薇洛娜死了，他…也会伤心吗？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答案。
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自我说服，都在感受到大殿内那股属于薇洛娜的微弱波动时，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莱蒂思抬手，冰元素在掌心塑形，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冰晶法杖。
紧接着，她将这柄新生的法杖重重顿在地面上。
铿！
冰屑四溅，发出清脆声响。
艾拉硝愕然看向莱蒂思。
莱蒂思自嘲道：
“玛德，连自己都骗不了，以后还怎么去骗莱德的心？真是失败啊。”
自己明明是因为‘被否定’的意念而诞生，此刻却要为了守护他在意的人去拼命，这种感受，还真是奇妙。
随后她看向艾拉硝，语气平静：
“艾拉硝，去找莱德。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等艾拉硝反应，莱蒂思抬手一挥，一个精巧的小型传送法阵在艾拉硝脚下亮起。
“莱蒂思！你——！”艾拉硝惊呼。
光芒一闪，艾拉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送走了艾拉硝，莱蒂思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她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就算我只是个影子，是个意外，此刻站在这里，做出选择的，也是我莱蒂思自己。
“而且…”
她低声道，“真不想看到你悲伤落泪的样子啊，莱德。”
下一刻，冰法师抬起头，望向大殿入口处。
看向那三头因为结界破碎，而发出兴奋咆哮的圣域恶魔。
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混蛋莱德……这次，是你欠我的。”
就在这时，那三头恶魔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法术传送波动。
悬浮在半空的判魂魔那巨大的眼球转动，锁定了孤身一人的莱蒂思，
“你是谁？”
“是冰，尖喙之主的使者？”
莱蒂思漠然上前一步，她抬起法杖，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冰晶旋风。
“呵，我是谁？”
以冰法师为中心，空气中游离的冰元素骤然躁动，像是听到了君王号令的臣民，疯狂朝着她周身汇聚。
“我是莱德之影，”
她的声音冰冷，如同极地的寒风，瞬间压过了狂战魔的咆哮，“是过往空白的旅者，冰之圣域，禁咒使——”
元素脉动，淡蓝色光点在她周身流转，勾勒出冰风暴的法术模型。
那是由数百个菱形冰晶组成的复杂架构，每一道棱线都对应着元素流动的轨迹。
“我是——莱蒂思！！！”
下一刻，一道混着无数冰棱碎片的风暴，如同咆哮的冰龙，朝着那三头圣域恶魔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