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本散发着粉紫光芒，还主动送货上门的破书，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这个魔法世界里，天上掉馅饼的事九成九是陷阱，剩下那零点一成是更恶毒的陷阱。
通常还有售后服务，比如被各种同行追杀到天涯海角。
“《古老之祝》？”
我接过那本沉甸甸的书，感受到了异常精粹却古朴的魔力波动。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叫这种名字的，不是绝世秘籍就是旅游区卖的纪念品噱头。
我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法术并非毁天灭地的禁咒，大多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过于朴实了。
书页中还有一些精灵文批注，看起来是后来者填写的补充和感想，字迹优雅。
能量运行方式也古里古怪，不像现今已被各大势力不断优化，追求极致效率和威力的魔力模型，反而透着一种笨拙却又异常扎实的感觉。
“有点意思…”
我先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简单的。
“清泉如注”
按照书上的描述，这法术的目的并非召唤具有攻击性的水箭或腐蚀性的酸液。
而是纯粹地汇聚水元素，产生可饮用的清水。
我依样画瓢地勾勒着那些简单的法术模型，能明显感觉到魔力在以一种…“老年人遛弯”的方式运转。
然而，当法术完成的刹那，一股清冽的水流涌现，精准地注入我桌上的空杯子里。
水量适中，没有丝毫溢出。
我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水质纯净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能安抚精神的活性魔力。
“这…”
我愣了一下，现在的水源创造法术追求的是速度和水量，谁还会在乎口感温和，安抚精神。
对于当今的各大支柱势力，和法师而言，这完全是过剩的，不必要的精细。
普通的水元素汇聚就能生成清水，这个魔导书居然浪费宝贵的法术书页来收录这种法术。
我不信邪地又翻了几页，找到一个叫“沃土之言”的法术。
这法术的效果是轻微改良一小片土壤的肥力，过程繁琐，需要引导地脉能量缓慢渗透，还要调和元素平衡。
我耐着性子施展出来，手掌按在厨房角落里一盆半死不活的观赏植物泥土上。
几分钟后，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壤变得松软湿润，散发出健康的生机。
那株蔫头耷脑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变得翠绿欲滴。
但这种程度的土壤改良，一个白银阶的自然施法者就能更快更好地完成，哪需要这么复杂的操作。
“莱德，你在干什么？”
莉蕾雅好奇地看着那盆焕发生机的植物，“你什么时候对园艺感兴趣了，难道你善良的自然施法者人格终于打赢了邪恶黑法师人格？”
“你当我精神分裂呢，这可是严肃的魔法考古工作。”
我翻了个白眼，手指快速翻动着书页。
我看到了“恒温壁垒”，不是一个强大的防护结界，而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温度维持法阵。
旨在让一个狭小空间保持适宜温度，耗能极低，持续时间却长得离谱。
还有“净食小咒”，祛除食物中微小毒素和杂质的法术。
越是翻看，我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这些法术没有一个是为了战斗、破坏、彰显力量而设计的。
它们每一个，都透着一股“实用性”和“普惠性”。
它们关注的是最基础的需求：
干净的饮水、肥沃的土地、适宜的温度、安全的食物、持久的光源。
它们追求的不是威力，而是稳定长效，似乎致力于让哪怕最没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也能借助一点微小的媒介，享受到魔法带来的、最切实的生活改善。
这根本不是一本追求个人力量极致的魔导书。
我揉了揉脑袋，把书合上，感觉自己的黑法师之魂受到了洗礼。
“效果嘛…马马虎虎，不过这重点关注柴米油盐的各色法术，太让人眼熟了。”
我在脑海里呼唤预言视，让它帮我鉴定一下。
“预言视桑，你还在加班吗，来帮我看个东西，给我看看是不是大开门，值多少个馒头。”
预言视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拿近一点，翻过来。】
【……】
预言视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集中意念远程扫描那本书。
几秒后，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股惊异和玩味。
【有点意思。】
我翻了个白眼，“别打哑谜了好吗，请说人话。”
预言视冷哼一声。
【它的书皮，是永夜大帝亲手鞣制成的皮革，上面残留的灵魂气息，是这粉光的真正来源，能缓慢地滋养持有者的灵魂。】
【里面的内容，笔迹和魔力印记虽然被刻意模糊过，但我不会认错——是托马斯，卡萨斯那个老师早年的手稿，是他关于‘知识流通与平民魔法’的初步构想，虽然粗糙，但那是石釜联邦理念的雏形。】
【至于封底内侧那几行像是装饰花纹的精灵文…】预言视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嘲弄。
【那是当代精灵凤凰王，弥尔斯精灵帝国那个女皇的阅读批注和…呃，使用感言。】
【大概意思是托马斯的思想过于激进，但不乏闪光点，值得谨慎参考，你看，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凤凰徽记。】
我看着那本《古老之祝》，这玩意儿…来头也太踏马大杂烩了吧。
永夜大帝的皮，托马斯的草稿，精灵凤凰王的读后感，这哪是魔导书。
这根本就是个跨越了种族、国界、时代的顶级大佬签名簿。
里面的内容也是石釜民生法术大全。
我感觉都看到了托马斯早年伏案疾书的模样，他不是在创造强大的武器，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用魔法让挣扎在底层的民众日子过得好那么一点点。
这些法术里蕴含的理念，与他后来和卡萨斯一起创立石釜联邦、试图打破知识垄断的理想一脉相承。
突然觉得，我那些研究如何让尸植大嘴花吞掉敌人、如何让哀嚎咒言带二重唱的反人类黑暗魔法，在这本散发着黄金精神的书面前，简直拿不出手啊！
“莱德大师？”贝蒂看着我变幻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这书…有问题吗？”
莉蕾雅和杰哥也好奇地看着我，连莉莉丝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动作郑重，把书塞回贝蒂怀里。
“贝蒂，听着，这本书很特别。”
我斟酌着语句，“它不会让你变成一发火球就可以轰平一座山的强大法师，但它很珍贵，非常非常珍贵。”
“你最好把它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本书，特别是那些间谍。”
贝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紧了书：“哦…哦，好的，莱德大师。”
预言视哼了一声。
【这小姑娘倒是运气好，不过这书在她手里，是福是祸还难说呢。】
贝蒂看着我郑重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看怀中那本散发着微光的厚重魔导书。
她脸上有些挣扎，沉默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古老之祝》又推回到我面前。
“莱德大师，”她抬起头，眼神清澈。
“我想，这本书还是太贵重了，而且听起来就好复杂，我只是个火法师，它在我手里太浪费了，我根本用不到它。”
“还是交给您保管吧，放在我这里，我只会整天担心它被偷走，连觉都睡不好了。”
我看着她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笑了一下。
这小姑娘倒是活得通透，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我接过这本书，看着她有些空落落的手和依旧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在自己那件仿佛蓝色狸猫次元口袋般的法师袍里摸索起来，嘴里嘀咕着。
“等等…让我找找。”
我掏出一本厚厚的手订笔记簿。
笔记簿的封面是普通的硬皮纸，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卷曲，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莱德的法术模型库备案与奇思妙想。
“喏，这个给你。”
我把笔记塞到贝蒂手里。
“你不是一直对灵魂学很感兴趣吗？这是我过去的笔记和胡思乱想。”
“里面没什么毁天灭地的禁咒，更多的是理论推演，可能比那本老古董更适合你现在的阶段，至少语言更通俗易懂。”
贝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获至宝般紧紧抱住那本笔记，脸上绽放出真切笑容：
“谢谢您！莱德大师！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收好，仿佛那才是真正的宝藏。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轻轻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我顿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通常贝蒂这种表情意味着，“领导，还有个事儿”
我好像还是贝蒂的上司，也就是魔法历史编撰局的老大。
不会是喊我去干活吧。
“对了，莱德大师，其实我这次来找您，除了这本书…还有另一件事。”
贝蒂稍微站直了些，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点，“是关于我们预言者之都一年一度的苍穹颂歌烟火大赛。”
我：？
烟火大赛？
我只听说过各大势力之间搞什么法术对决、魔导武装竞赛，从来没听说过还有比放烟火的。
贝蒂看我一脸茫然，赶紧解释道：
“这是预言者之都建立以来的传统啦，为了纪念卡萨斯大人当年用一场辉煌的魔力焰火驱散了盘踞在此地的黑暗迷雾，也为这座城市带来了第一缕秩序之光。”
“每年这个时候，各个部门机构、民间团体都会派出代表，用魔法和烟火在夜空中绘制出最绚烂的图景，歌颂文明，赞美知识，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魔法应用交流和民众庆典。”
这不就是官方批准的烧钱炫技大会吗。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期待又有些促狭的笑容：
“我们魔法历史编撰局，今年抽签抽到了，必须派出一位圣域阶的代表参加。”
“媞卡大人说您刚回来，正好需要一些…呃…净化心灵、贴近市民的活动来放松一下，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非您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