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室内的酸雾虽然被生石灰中和，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如同烧焦羽毛般的恶臭。
独目瘫在轮椅上，那条引以为傲的机械左臂像是一条断了脊骨的毒蛇，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断口处还在滋滋地冒着电火花。他那只仅存的右眼里，此刻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离了尊严后的空洞与恐惧。
林轩的手依然扣在他的咽喉上，没有用力，却正好压迫在颈动脉窦的位置。只要拇指稍微下压，就能让这个半人半鬼的家伙瞬间脑缺血昏迷。
“听说你在《海龙王》号上，最喜欢玩的是俄罗斯轮盘？”
林轩的声音很轻，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却带着回音。
“你喜欢把别人的命放在转盘上赌。今天，我们也来赌一把。”
林轩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铅盒，当着独目的面，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并没有光芒射出，只有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钋-210，不需要接触，只要在这个距离吸入它的粉尘，哪怕是一微克。”
林轩另一只手拿出一支便携式强光手电，打出一束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那些漂浮的细小尘埃。
“你的肺部组织会在三天内纤维化，你的骨髓会停止造血，你的内脏会像烂泥一样溶解。最妙的是，你的大脑会一直保持清醒，直到你亲眼看着自己……烂完。”
独目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极度惊恐下的生理痉挛。他不怕死，但他怕这种漫长而绝望的折磨。
“我……我说……”
独目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那个狙击手……是雇佣兵。撤退代码是……9981。”
“很好。”
林轩没有松手，另一只手掏出那个被改造成信号屏蔽器的铅盒，关上了缝隙，然后重新连接了配电箱的一根线路。
信号恢复。
林轩用独目的平板电脑，输入了那串代码。
屏幕上，那个一直锁定唐婉儿眉心的红点，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监控画面中，那个原本潜伏在黑暗中的身影收拾起装备，迅速撤离。
金陵的危机解除了。
但林轩眼中的寒意并未消散。
“海蜃楼的大本营在哪？”林轩继续追问。
“没……没有大本营。”
独目喘息着，眼神游离，“海蜃楼是‘云端’组织。我们通过暗网联系，通过‘信物’交易。只有那个发布任务的‘神使’知道所有人的位置。”
“神使？”
“就是给我这副身体的人。”独目指了指自己的机械臂，“他说，只要我拿到了那只断手，就带我去‘第二遗迹’。那里有完整的‘神之躯’，可以让我彻底摆脱这副残废的肉体。”
“第二遗迹在哪？”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郑和海图上标注的“归墟之眼”是入口，但那里已经被岩浆封死。神墟想要重启计划，必然有另一个备用节点。
独目犹豫了。
那个坐标是他的保命符，也是他心中最后的贪婪。
“我……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
“你不说，现在就会死。”
林轩的手指微微用力。
就在这时，独目那只机械臂的断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如同倒计时般的蜂鸣声。
滴、滴、滴、滴！
声音越来越快，那个原本已经熄灭的指示灯，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不……不！”
独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挣扎，“救我！救我！他在清理门户！他启动了自毁程序！”
林轩眼神一凛。
神明知识库，机械电子篇，远程遥控引爆。
这个机械臂的核心能源，是一块微型的高能锂聚合物电池。一旦收到特定的短波信号，电池内部的隔膜就会被电流击穿，引发瞬间的热失控。
“那个信号……不是断了吗？”林轩心中一惊。
“是……是心率！”
独目绝望地嘶吼，“他监控着我的心率！一旦我的恐惧值超过阈值，或者说出了特定的关键词，就会触发！”
这是一颗埋在人心脏旁边的炸弹。
“该死！”
林轩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起独目，像是扔沙袋一样，猛地向着那扇被封死的窗户砸去！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或者是那个幕后黑手太快了。
还没等独目撞上窗户。
轰——！
一团耀眼的火光，从独目的左肩处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那是高能电池在瞬间释放所有能量产生的等离子火球。
巨大的冲击波在狭小的了望室里激荡。
林轩只来得及将那个装有钋-210的铅盒死死护在怀里，整个人就被气浪掀飞，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耳膜嗡鸣，眼前一片血红。
高温瞬间吞噬了氧气。
当林轩艰难地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狼藉。
铁门被炸飞，窗户的钢板扭曲变形。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独目，那个《海龙王》号的幸存者，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焦尸，只剩下半个脑袋和那只依然睁大的右眼，死不瞑目地盯着天花板。
线索断了。
林轩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凡人的身体在这次冲击中受了内伤，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但他没有时间疗伤。
因为在那具焦尸的旁边，有一个东西，正在废墟中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那是……独目原本镶嵌在机械眼窝里的一枚芯片。
爆炸摧毁了他的肉体，但这枚用特殊合金包裹的芯片，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林轩强忍着剧痛，爬过去，捡起了那枚芯片。
芯片表面滚烫，上面刻着一行比蚂蚁还小的序列号，以及一个熟悉的图案：
漩涡中心的眼睛。
“这就是你的‘坐标’吗？”
林轩握紧了芯片。
就在这时，灯塔外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
巨大的探照灯光柱透过炸开的窗户，照进了这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房间。
那是神州守护局的武装直升机。
叶擎苍终究还是不放心，动用了叶家的关系，调来了官方的力量。
“林先生！你在里面吗？”
叶擎苍焦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林轩靠在墙角，看着手中的芯片，又看了看怀里的铅盒。
他笑了。
笑得有些疲惫，却透着一股猎人终于看到了狐狸尾巴的快意。
独目死了，但他留下的这枚芯片，比他的嘴更诚实。
因为这是一个硬件密钥。
只要破解了它，就能找到那个所谓的“第二遗迹”，也能找到那个藏在幕后、自以为算无遗策的“神使”。
林轩挣扎着站起身，对着窗外的灯光挥了挥手。
“我在。”
“而且……”
林轩低头，看着脚下那片漆黑的大海。
“游戏，升级了。”
……
第二天。
潮汕各大报纸的头条都是同一条新闻：
《废弃灯塔发生瓦斯爆炸，警方在现场发现多具不明身份尸体，系黑帮火拼》
而在叶家的一处秘密安全屋内。
林轩坐在电脑前，那一头白发显得有些凌乱。他的肋骨缠着厚厚的绷带，手指却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在他旁边，红狐端着一碗药汤，一脸心疼。叶擎苍则背着手，来回踱步，神色凝重。
屏幕上，那枚从独目脑子里挖出来的芯片，正在被读取。
无数乱码疯狂跳动。
最后，定格成了一张三维地图。
那不是海图。
那是一张……深山的地形图。
地图的中心，标注着一个红点。
而在红点的旁边，有一行注释，用的竟然是……甲骨文。
叶擎苍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这……这是‘秦岭’？！”
“秦岭，龙脉之祖。”
林轩盯着那个红点，神明知识库中的历史碎片再次重组。
“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其实是为了镇压一个东西。”
“看来，郑和当年没做完的事，秦始皇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
“第二遗迹，不在海里。”
“在秦始皇陵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