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从扭曲变形的车窗破口灌入,吹动了唐婉额前被鲜血浸染的发丝。
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退去的神威,仿佛也带走了天地间的一切声响,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金属冷却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唐婉的身体,像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尖叫着抗议。但她只是咬紧了牙关,用那只骨节已经错位的手臂,撑着变形的车顶,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那片狭小的、庇护了她的空间中,挪了出去。
车外的景象,让她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远处,秦四海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了玄武真意的加持,他只是一个身材干瘦的、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他的双眼,依旧望着这辆车的方向,那浑浊的瞳孔中,残留着最后一丝未来得及散去的……欣慰与决然。
唐婉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平静。悲伤,在这一刻已经沉淀得太深,反而化作了最极致的……恨意与决然。
她就那么跪着,对着那位用生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的老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头,都磕在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上,殷红的血,从她的额头渗出,与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
“秦老。”
“您放心。”
“唐婉……以我唐家列祖列宗之名起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将他们……安全送到。”
“而今日之仇,来日,必让那神墟……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如同烙铁一般,将这句誓言,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神魂之中。
说完,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秦四海的身边,将他那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身体,缓缓抱起,小心翼翼地,移到了路边的草地上,让他能有一个最后的尊严。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过头,看向那堆扭曲的废铁。
远方,已经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
普通人的世界,正在向这片被神明践踏过的土地,迅速靠近。
唐婉的心,沉了下去。她此刻身负重伤,真元耗尽,如何才能带着两个毫无知觉的“活死人”,在即将到来的官方力量面前,全身而退?
就在她焦急万分,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
两道柔和却明亮的光束,从高速公路的另一端,逆向,悄无声息地,投射了过来。
那不是警车,也不是救护车。
是一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标识的特种车辆。它行驶在路面上,竟是没有发出丝毫的引擎轰鸣,如同一只滑行于暗夜中的幽灵。
车子在距离现场五十米的地方,稳稳停下。
四道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蓝色作战服,面容冷峻,行动之间,带着一种军人般的肃杀与精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查看惨烈的车祸现场,反而是在四个方位迅速站定,手中拿出一种奇特的仪器,似乎在隔绝此地的……一切信息。
为首的一人,是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唐婉走来。
他没有理会那辆报废的商务车,也没有去看秦四海的尸身。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了唐婉那张沾满血污与泪痕的脸上。
“唐家,唐婉?”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唐婉警惕地看着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真元,暗暗提聚。
中年男子仿佛看穿了她的戒备,并未再靠近。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证件,翻开,遥遥地对着唐婉。
证件上,没有名字,没有照片,只有一个以赤金色丝线绣成的、古朴而威严的图腾——一尊镇守神州的……麒麟。
“神州守护局,甲字序列,‘麒麟’。”
中年男子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奉钟山局长之命,前来接应。”
“秦老……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唐小姐,你辛苦了。”
“接下来,请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