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探入青铜门缝的、已不成人形的手指,触碰到的并非想象中的无上伟力,而是某种冰冷死寂、仿佛亘古不变的虚无。
下一瞬,地狱洞开。
“呃——嗬——!!!”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嚎从摸金祖师喉咙深处炸裂出来!那声音里裹挟着极致的痛苦,仿佛灵魂被扔进了永世燃烧的业火,又夹杂着被欺骗后的惊怒与绝望!
他触碰门缝的整条右臂,如同被无形的、贪婪的嘴啃噬,皮肤血肉瞬间干瘪、碳化、崩解成飞灰!然而这并非终结!更为恐怖的是,那股门后的“力量”并未收回,反而顺着这条正在湮灭的通道,以一种更狂暴、更恶毒的方式,反向灌注进他的体内!
那不是滋养,是污染!是诅咒!是最阴毒的夺舍!
他裸露出的臂骨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并且像活物般疯狂地增生、扭曲、变形!漆黑的骨刺狰狞地刺破残余的皮肉,骨骼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咔嚓”声,整条手臂在眨眼间膨胀、拉长,化作一条遍布骨刺和粘稠黑液的、非人的怪异肢体!
这还仅仅是开始!
那漆黑的“反噬”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沿着他的臂骨急速蔓延向躯干!他所站立的祭台石砖,凡是被他身上滴落的黑液沾染,立刻“滋滋”作响,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冒出带着浓烈死寂气息的黑烟!
他的道袍早已化为飞灰,裸露的胸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皮肤失去所有水分,紧紧包裹着轮廓急剧变化的肋骨,如同一具被急速风干的僵尸!但与此同时,那条异变的右臂却愈发狰狞庞大,黑液流淌,骨刺嶙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的头颅不自然地向上扬起,脖颈拉长,喉结滚动,却只能发出“咯咯”的、气管被挤压的怪响。他的双眼——那曾经或许闪烁着智慧与野性的眼眸——此刻完全被一片浑浊的、翻滚着黑气的粘稠物质填满,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疯狂与痛苦!
“吼——!!!”
他终于发出了一声能辨别的咆哮,但那声音扭曲嘶哑,更像是垂死巨兽的哀鸣。填满双眼的黑气剧烈翻滚,猛地“看”向了离他最近的、刚刚喷出精血试图封门、此刻正气息萎靡靠在断石上的发丘祖师!
那目光中,只剩下最原始的、被痛苦和邪恶扭曲后的杀戮与吞噬欲望!
“小心!” 搬山祖师的怒吼如同炸雷。他刚刚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看到同伴异变的惨状和那转向发丘祖师的疯狂目光,睚眦欲裂!他甚至来不及捡起脱手的巨斧,魁梧的身躯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合身猛撞向摸金祖师异变的侧身!
咚!
如同撞上了一堵铜浇铁铸的墙壁!搬山祖师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座山上,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这舍身一撞的力量也极其恐怖,硬生生将异变的摸金祖师撞得一个趔趄,那条挥向发丘祖师的恐怖手臂擦着她的鬓角掠过,带起的腥风斩断了她几缕发丝,更将她身后的半截石柱无声无息地腐蚀断一大块!
“呃啊!”异变的摸金祖师发出愤怒的咆哮,那条怪异的手臂猛地回扫,五指(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五指的话)张开,带着腐蚀一切的黑烟和巨力,狠狠抓向搬山祖师的头颅!
千钧一发!
“缚!”
卸岭祖师的嘶吼传来。那两条之前几乎被熔断的黝黑锁链,如同两条重伤却忠贞的黑龙,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险之又险地缠上了那条回扫的怪异手臂!锁链上的“镇”字符文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显然无法长久支撑,但终究是迟滞了那致命一抓的速度!
“清心!镇煞!”
发丘祖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染血的手指急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繁复的血符。那符箓一成,便发出微弱的清光,印向异变摸金祖师的额头。但这清光与对方周身翻滚的黑气一触,便如同水滴落入滚油,剧烈反应后迅速消散,仅仅让那怪物的动作为之一顿,浑浊眼中的疯狂似乎清明了一刹那,随即被更汹涌的黑潮淹没!
“没用!煞气已侵魂髓!镇不住了!”卸岭祖师咬牙嘶吼,双臂肌肉贲张,死死拉住锁链,链条却仍在一点点滑脱,或被腐蚀变细。
“吼!”
异变的摸金祖师彻底疯狂。他猛地一甩被锁链缠绕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将卸岭祖师带得一个踉跄。另一只尚未完全异化、但也已开始发黑干瘪的左手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恶风,直掏向搬山祖师的心口!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洞穿金石!
搬山祖师瞳孔紧缩,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关头——
“以血为引!以魂为咒!四门共契——封!”
发丘祖师眼中闪过决绝的死意。她猛地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一大口蕴含着本命魂源的心头血喷涌而出,并非攻向怪物,而是全部浇灌在她那悬浮于空、已然黯淡的分金尺上!
嗡!!!
分金尺发出前所未有的悲鸣,尺身瞬间布满裂痕,却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银辉!这银辉不再试图净化那滔天黑气,而是化作无数道纤细却坚韧无比的银色光丝,如同天罗地网,瞬间缠绕上异变摸金祖师的四肢、躯干、脖颈,尤其是那条完全异变的右臂!
这不是攻击,是……同归于尽般的禁锢!
银色光丝深深勒入黑气与异变的肌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切割声,竟暂时将那恐怖的存在死死固定在了原地!
“就是现在!”发丘祖师声音嘶哑微弱,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他的魂……还在挣扎……快……”
她未尽的话语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搬山祖师与卸岭祖师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法言喻的痛苦与决绝。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卸岭祖师猛地一抖锁链,链条不再试图拉扯,而是如同毒蛇般沿着银色光丝的空隙,死死缠绕在摸金祖师异变的身躯上,进一步加固禁锢。
搬山祖师则猛地俯身,拾起地上那柄巨大的开山斧。他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含着血泪,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悲吼,用尽全身力气,斧刃并非劈向头颅或心脏,而是狠狠斩向——那条正在不断散发黑气、污染源头、异变最严重的恐怖右臂的肩关节处!
他要……断臂求生!斩断这反噬的源头!
斧刃裹挟着搬山派所有的刚猛与决绝,以及无尽的悲怆,轰然落下!
“不——!!!”
异变的摸金祖师似乎预感到了终极的毁灭,发出了最后一声混杂着痛苦、疯狂与一丝绝望清醒的咆哮!
轰!!!
巨斧斩落的瞬间,难以想象的能量从断臂处轰然爆发!银丝崩断!锁链炸飞!搬山祖师和卸岭祖师同时被震得吐血倒飞出去!
而被斩落的、那条完全异变的恐怖手臂,在空中就疯狂扭曲、膨胀,最终“嘭”的一声炸成了漫天粘稠、腥臭、散发着无尽死寂与诅咒气息的黑雨,泼洒向整个祭坛乃至更远的地方!
每一滴黑雨落下,都在地面、残垣上腐蚀出深深的坑洞,冒出嗤嗤黑烟。
而被斩断手臂的摸金祖师本体,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伤口处喷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浓稠的黑气,他剩下的躯体剧烈抽搐着,向后轰然倒地,被残余的银光和锁链勉强束缚着,但那黑气仍在不断从断口和七窍中溢出……
整个血色幻境在这一刻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无法承受这极致惨烈的一幕,即将崩溃。
而就在这幻象即将破碎的刹那——
杨少白、陈启、苏离、罗烈,四人同时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带着无尽贪婪与恶意的“目光”,并非来自幻象中倒地的摸金祖师,也非来自那扇缓缓闭合的青铜巨门。
而是……来自他们身后!来自那被镇北王骑兵包围的、真实的废墟之外!
那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杨少白怀中——那块因为目睹了全部过程而滚烫欲燃、并且悄然裂开一道新缝隙的玉牒之上!
玉牒裂缝中,一丝极淡极淡的、与那爆炸的异变手臂同源的黑气,袅袅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