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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黑狼的神经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那张因为纵欲和酒精而略显浮肿的脸上,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眼中的血丝,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接近癫狂的、要将一切都毁灭的凶光。
又是她。
从金融直播间的骗局,到这次的St股重组,这个女人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苍蝇,总是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嗡地一声飞出来,精准地落在他最美味的那块蛋糕上。
羞辱。
无尽的羞辱。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所谓的“对手”博弈,而是被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用这个女记者当做工具,一遍遍地公开处刑。
“狼哥……”一个手下看他脸色不对,鼓起勇气想劝一句,“现在舆论已经这样了,我们是不是……先暂停一下,跟龙王那边汇报……”
“汇报?”黑狼猛地转过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揪住那个手下的衣领,将他顶在墙上,“汇报什么?汇报我连一个娘们都搞不定吗?汇报我精心策划的百亿剧本,被一篇破文章给搅黄了吗?”
手下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狼松开手,任由他瘫软在地。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那些灯光在他眼中,仿佛都变成了嘲讽的笑脸。
金融的问题,用金融的手段去解决?
去他妈的金融手段!
当规则对自己有利时,就利用规则。当规则不再好用时,那就……掀翻桌子,制定新的规则。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种暴躁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代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他指着一个一直跟在他身边,负责处理“脏活”的心腹,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阿彪。”
“在,狼哥。”那个叫阿彪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出现在任何一篇报道里。”黑狼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也不想再看到她这个人。”
阿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明白。让她闭嘴,还是……让她消失?”
黑狼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一个死人,是永远不会乱说话的。做得干净点,别留下手尾。就当是……一场意外。”
“是,狼哥。”阿彪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废话。
……
《财经前沿》的办公室里,气氛却与黑狼那边截然相反,洋溢着一种打了大胜仗的喜悦。
“小林,你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何止是马蜂窝,我看是把人家的祖坟都给刨了!太牛了!”
同事们围着林悦,七嘴八舌地恭维着,眼里全是敬佩。这篇报道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财经的范畴,变成了一场全民关注的社会事件。
林悦被众人簇拥着,脸上也带着胜利的红晕。作为一个记者,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报道能够引发如此巨大的社会反响,更让她感到自豪和满足的了。
只有总编老胡,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参与外面的庆祝。他关着门,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进来。”听到敲门声,他沉声说道。
林悦推门而入,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老胡,你看,我们的App下载量,今天一天就翻了三倍!股吧里那些人,都把我们当成‘业界良心’了!”
老胡没有看她的手机,只是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赢了?”
“难道不是吗?”林悦有些不解。
“我们只是赢了一场战役,但离赢得战争,还远得很。”老胡将烟头摁进已经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你以为我们这次惹的是谁?是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体面人?我告诉你,我们是把手伸进了一个鳄鱼潭,捅了里面最凶的那条鳄鱼的眼睛。”
老胡的声音压得很低:“体面人输了,会跟你讲道理,会跟你打官司。但鳄鱼被捅瞎了眼睛,它不会跟你讲道理,它只会发了疯地冲上岸,把你撕成碎片。”
办公室里庆祝的喧嚣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林悦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椎爬了上来。
“这几天,你别回家了。”老胡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酒店的房卡,推到她面前,“就住在这里,二十四小时不要出门,手机保持畅通。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老胡,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林悦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干了三十年新闻,见过太多头脑发热,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愣头青。”老胡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记住,笔杆子能杀人,但有时候,它也会招来杀身之祸。活着,才能把笔杆子握得更久。”
……
叶澜的公寓里,一片寂静。
他没有关注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赞誉和讨论,也没有为计划的顺利而感到一丝喜悦。他的屏幕上,没有K线图,没有财务报表,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代表着市场情绪的复杂模型。
他知道,当一头野兽被逼到绝境时,它会放弃一切伪装,露出最原始的獠牙。
那个因为St股而跳楼的老张,那句“下辈子不想再当韭菜了”的遗言,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他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这场战争而受到伤害。
尤其是林悦。
突然,电脑屏幕中央,一个鲜红色的警告框,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系统预警:目标人物“黑狼”情绪模型已突破“理性阈值”,进入“暴力反噬”阶段。】
【关联人物“林悦”遭遇物理攻击风险等级:极高!】
【风险预测:12小时内,发生概率95%。】
【建议:立即启动“关键盟友保护”协议。】
叶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黑狼已经彻底失控,从一个金融玩家,退化成了一个街头的流氓。
怎么办?
报警?没有证据,警方无法立案。就算立案,等他们走完程序,黄花菜都凉了。
直接派人去保护林悦?他现在是个“死人”,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社会资源。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暴露他的存在,让他所有的复仇计划,功亏一篑。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保护林悦,就可能暴露自己。
隐藏自己,林悦就危在旦夕。
叶澜闭上眼睛,脑海中,老股民那悲怆的哭声和林悦那张充满正义感的脸,交替出现。
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决绝。
复仇固然重要,但如果代价是牺牲掉身边无辜的人,那样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要保护林悦,但不是用那种最笨的办法。
“系统。”他对着空气,冷冷地开口。
【我在。】
“调出赵卫东的所有资料,包括他现在可能藏身的地址。另外,动用所有虚拟渠道,给我接通证监会稽查总队的最高级别匿名举报热线。”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鲜红的警告框,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你不是想掀桌子吗?好啊。”
“我就在你的赌场里,再点一把更大的火。让你连救火都来不及,看你还怎么有空去咬人。”
……
夜色渐深。
林悦最终还是没有去酒店,她不相信在朗朗乾坤之下,会有人敢对一个记者下黑手。老胡的担忧,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老派新闻人的过度谨慎。
她开着车,驶入报社大楼的地下车库。
就在她停好车,准备下车时,眼角的余光,瞥到后视镜里,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她车子的后路。
林悦的心,咯噔一下。
老胡的警告,像警钟一样在她脑海中疯狂敲响。
车门被推开,两个穿着黑色t恤的壮汉,从面包车上走了下来。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林悦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她颤抖着手去摸手机,却因为极度的恐慌,手机直接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座椅的缝隙里。
完了。
这个念头,绝望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不紧不慢地朝她的车子走来,脸上带着狞笑。其中一个,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宽大的胶带。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嗡——嗡——”
两个壮汉的手机,在同一时间,疯狂地振动了起来。
他们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惊愕和惶恐。
“狼……狼哥?”
电话那头,传来黑狼气急败坏、几近咆哮的吼声。
“撤!你们两个蠢货,马上给我撤回来!别管那个娘们了!去南郊的‘云顶山庄’,把赵卫东那个王八蛋给我绑了!快!他妈的,证监会的人找上门了!”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他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狼哥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
他们恶狠狠地瞪了车里已经吓傻的林悦一眼,飞快地跑回面包车,一脚油门,面包车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消失在车库的出口。
整个地下车库,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悦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刚才那短短的一分钟,比她一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要惊心动魄。
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突然走了?
“嗡。”
手机在座椅缝隙里,轻轻振动了一下。
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摸了出来,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匿名号码的短信。
短信只有一句话。
“当狮子被激怒时,它会不分敌我地乱咬。最好的办法,就是点燃它的尾巴,让它自顾不暇。今晚,早点回家。”
林悦看着这条短信,愣住了。
这熟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是他。
她猛地抬起头,环顾着空无一人的、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她知道,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在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中,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的安全感。
ps:尾巴被点燃的黑狼,和即将暴露的赵卫东,会把这场棋局引向何等失控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