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真正属于我们,我们以后应该好好建设它。”苏文点点头,“当然,小婿要严正向祖父岳丈说明一件事情。”
“翼州府不只属于苏家和冯家,同时还属于八大豪商、乃至所有商贾。”
“之前的八大豪商,他们地位低下受人歧视,连穿衣吃饭都有限制。而在翼州府他们翻身了,他们不再被歧视不再受任何限制,不再看别人脸色,不再唯唯诺诺,不再担心动不动就别抄家。他们能够挺直腰杆做人,安安稳稳的赚银子。”
“我想他们现在,也有当家做主的感觉。”
“嗯!”冯良才重重的点头,“他们必然是这种感觉。”
“此外,翼州府,还属于全体翼州百姓。”苏文看向远方,“我要让翼州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老有所养幼有所养,每个人都有房子住,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
“让他们所有人,都有是这片土地主人的感觉。”
“一块土地如果只属于一两个、几个家族,士绅阶层,迟早要完蛋。历代王朝就是只属于皇室家族和士绅贵族阶层,不属于百姓。”
“只有当它属于全体百姓的时候,才能天长地久。历代王朝寿数不到三百年,但我要让翼州的繁荣昌盛,持续千年万年。”
“苏家和冯家虽然是翼州之主,但苏家冯家不靠压榨百姓赚钱,而是靠贸易往来赚钱。”
“翼州要靠商业贸易养活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富裕。”
“翼州要靠贸易往来赚钱,靠贸易让所有人富裕?”冯良才虽然是一条老狐狸,智商高绝,但其目光还是有很大局限性,“锦绣,恕老夫直言。商贾不事生产,不种地种粮,其性奸诈,囤积居奇。他们的商贾行为无法增加粮食,如何能让翼州所有人都富裕?”
按照冯良才的想法,冯家和苏家掌控翼州之后,依然要打压商人的,免得给翼州带来祸患。
商人不劳作不耕种却能赚取大量银子,是祸乱之源。
他以为苏文之前拉拢八大豪商,是在用阴谋诡计,等用完他们之后就卸磨杀驴。没想到苏文根本不是在用阴谋诡计,而是来真的。
他是真正要重用商人,还要依靠商人发展翼州。
“祖父岳丈,请容许我细细给你讲来。”苏文觉得应该把商业的好处给他讲清楚,“从古至今,王朝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生产力低下的问题。”
“生产力低下就是粮食产量低,手工生产物资效率低等等。”
“虽然贸易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产力低下的问题,但可以通过商品流动,优化资源配置,最大程度上缓解这一根本问题。”
“举个例子。”
“齐地到处都是盐场,但缺少粮食。而关中地区粮食大熟,缺少盐。如果没有商人,便会出现齐地的盐烂在海滩,百姓啃树皮,而关中粮食吃不完,却因缺少食盐,百姓四肢无力,牲畜消瘦,耕田效率下降的局面。”
“反之,如果鼓励商贸。”
“商人在齐地一石盐换一斗粮,运到关中。再从关中低价购买粮食,高价卖到齐地。”
“这样,两个地方都获得了自己需要的物资,实现了资源的优化配置。如果一切物资由朝廷配置,不但避免不了其中的舞弊,还效率低下,规模不足。”
“商人虽然因此获得巨大利润,但他们盘活了全局。”
“嗯。”冯良才点点头,好像听懂了一些。
“大梁王朝虽然生产力低下,但还是有关中、中原、江南三大产粮地。如果将其资源优化配置,养活更多的人不成问题。”苏文继续道,“也就是说,历朝历代的饥荒,其实并非生产力低下导致,而是资源配置方面出了问题。”
古代生产力低下导致饿死人,其实是个伪命题。
就连在生产力最落后的原始社会,都没有像古代王朝饿死那么多人。
苏文前世认真研究过古代饥荒的原因。
人类研究学证实,原始部落,人类饿死的几率极低。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考察的特罗布里恩德岛民,通过库拉圈贸易共享食物,从未出现群体饿死事件。
明清崇祯时期出现大饥荒,仅西陕一省就饿死两百万人。
而同时期的江南粮仓,粮食积压发霉。
宋朝,占城稻普及后,江南亩产三百斤,理论上可以养活一亿人。
明朝,郑芝龙从越南暹罗运粮食,粮价是内地的三分之一,证明海外粮食充足。
然而真实的历史却是,北方出现人相食的时候,江南富商以粮食酿酒取乐。
古代的粮食产量完全可以养活庞大的人口,却时常出现人相食,易子而食,饿殍遍野惨绝人寰、苍天落泪的人间惨剧。不是无粮,而是无路。
“饥荒的本质并非产量不足,而是流动的瘫痪。”苏文做出总结,
“饿殍遍野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老夫,明白了。”冯良才虽然眼界停留在古代,但智商比较高。苏文这个通俗的例子给他一讲,他立刻就明白了商贾的作用。
商贾就是王朝的命脉,把多余变成救命,将死水变成活水。
“此外。贸易往来,百姓不再饿肚子了,便能催生生产力的进步。曲辕犁的发明筒车的发明,都是在百姓吃饱了之后出现的灵光一闪。”苏文继续道,“当人类的胃袋不再灼烧的时候,才能仰望星空。”
同样,这也是历史证明了的事实。
是大航海、是商业崛起,催生工业革命!
商业是生产力崛起的源动力。
“再来一个简单的比喻,一个池子,如果没有商人就是一潭死水,死水时间长了会变臭。而商人则是如同一只大手,虽然不能增加水量,但能搅动水池,把死水变成活水,随着活水的翻涌浮游生物营养物质被翻出来,里面的鱼虾得以更好生存。”
“对外贸易就是把其他水池的水引进来,自己水池的水流出去。古人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新挖水道等于丝绸之路,外来营养的进入等于占城稻、红薯的引进。
“这很难理解吗?”苏文想问,商人的作用?
“贤婿目光之睿,眼界之广阔,令老夫望尘莫及。”冯良才明显是被苏文的话触动了,“可以说,贤婿的眼界超过天下所有人,甚至可称当世第一!”
苏文的眼光和眼界站在巨人肩上,当然不是古代的人能比。
前世网络上到处都是对历史的深刻解读,世界新闻随处可见。
“之前所有王朝都在讲以民为本,但他们从未做到过。”冯良才继续道,“只有在翼州这片土地上,才能真正实现让百姓富足。因为贤婿另辟蹊径,用商业养活大家,而不是靠压榨。”
“贤婿的对百姓的仁不是小仁而是大仁,让老夫由衷敬佩。”
“为了帮助贤婿完成让翼州百姓都富足的宏图大业,老夫愿意为此鞠躬尽瘁。”
冯良才的一生可谓是一波三折。刚刚考中举人的时候,他也和所有初出茅庐的读书人一样,满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热血。后来到了王朝的大染缸里,他把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吸食民脂民膏,各种阴谋算计大臣算计皇帝,当了一名牛逼的权臣。
没想到临老了都快入土了,遇到了苏文,被苏文点燃了为民造福的火。
苏文,让他尘封了五十年的修身齐家的理念,再度满血复活。
正如人生的三重境界一样。
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接着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到了最后又回归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了。
“我这么做当然不止是为了百姓,还为了我们苏家和冯家做长远打算。百姓生活富足了,基本盘稳了,不会像之前王朝那样两三百年就垮掉,千秋万代幸福。”苏文道,“而我们苏家和冯家,也会在优良的环境下,千秋万代兴盛。”
“其他家族为了保持兴旺发达,靠的是权谋、算计、压榨。”
“而冯家和苏家兴旺发达,靠的是与百姓共生。”
“嗯。冯家和苏家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永久兴旺。”冯良才重重点头,“贤婿把家族的兴盛和百姓的幸福绑在一起,实是大智慧。”
皇室家族算是天下第一富贵了吧,但那又如何呢?
皇室家族背离百姓骑在百姓头顶,两三百年后王朝崩溃,皇室子孙的下场无比凄凉,甚至直接被杀光。前面几个皇室的最终下场,都是例证。
而按照苏文的规划走,苏冯两家兴盛的时间绝对比皇室长,甚至永久兴盛。
“此外,贤婿立刻拿下翼州的果断,也令老夫敬佩。”
“我用武力拿下翼州,那是是因为……”苏文顿了顿,“我们想要改造这个世界,就必须先把世界,掌握在自己手里。”
……
“主公。”就在此时,一名家丁过来禀报,“一名自称玄元子的道人,请求面见主公。”
“太好了!”苏文难掩心中的喜悦,“这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玄元子道长在哪里?我得亲自去迎接。”
“主公请随我来!”
亲自迎接?一个道士值得你如此兴奋吗?以冯良才的眼界,很显然还理解不了玄元子对翼州的意义,或者说他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点。
“道门中人不事生产,对翼州的发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心中疑惑。